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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段说:“那你快走吧,南行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小徐走后,段祺瑞几近寝食俱废,等待小徐消息。天后收到小徐密电:“曹锟猜忌日深,解释无效,已游戏鸡公山。仍以辞职、撤军相胁。南巡事望早日成行。”
当段祺瑞在国务会议上提出“南巡”时,全体阁员一片惊愕,反对之声大炽。理由是:前次总统南巡已引起政局风波,这次总理贸然出巡,势必引致政坛动荡。但段祺瑞主意已坚,决心前往,当即宣布南巡计划。
他跟阁员们交待,要他们各司其职,认真负责。他跟新秘书长方枢谈话(张志谭已被逼辞职),要他大胆工作,尽职尽责。他跟李长泰,吴炳湘谈话,要他们对京畿治安负责。他向冯国璋辞行,冯国璋已万念俱灰,对他的言行听之任之……当段祺瑞把南巡消息告诉家人时,其他人未置可否,因为段祺瑞在家设有笑容,没有欢乐,没有和谐的家庭气氛,看到的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和动辄发脾气骂人。只有14岁的孙子大江动了心,一再磨着爷爷带他去。他之所以动心,是因为受了姨太兰叶的鼓动,她在大江耳根说了几句悄悄话,就把14岁孩子的好奇心调动起来。他扭着糖瓜儿撒着娇儿说:“爷爷,带我去嘛!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家门呢。什么武汉哪,长江啊,火车、轮船呀,我只在书本儿上见过。带我去吧……”
“嗯”,爷爷搂着孙子笑眯眯地问,“除去游山玩水就没有别的想法啦?”
孙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说:“有啊,向爷爷学习呀!”
“学爷爷什么呀?”
“学爷爷的创业精神啊。”大江巧嘴利舌地说,“爷爷8岁就背井离乡异地求学,14岁当了小兵,16岁只身去了威海,不但走南闯北,还到过外国,参加过甲午战争,指挥过许多战役。嘿,爷爷好棒啊。可我都14岁了,连家门还没出呢。这跟堂堂中国大总理、北洋军领袖的孙子多不相称哪……”
“哈哈”,段祺瑞眼睛笑出泪花,情不自禁地说,“我的好孙子,有出息,有抱负,比你爹强,就是要学习爷爷自强不息的创业精神,百折不挠的顽强精神。不过,你的学习不受影响吗?”
孙子辩解道。“墨子曰:‘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陆游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就是说学以致用,不能纸上谈兵。我跟爷爷出游,正是学以致用的绝好机会,岂可白白错过?再说,我可带着书随时学呀。”
段祺瑞高兴异常:“哎呀,我的好孙子,不简单哪!好,爷爷带你去!”
“爷爷万岁!”孙子反抱爷爷,欢喜雀跃似一只小山雀。
爷爷问:“要不要你娘陪着?”大江说:“不要、不要,我要奶奶陪看。”
老段问:“为什么?”大江说:“因为爷爷喜欢奶奶,我也喜欢奶奶呀。”老段笑道:“哈哈,好,好,依你。”
祖孙二人热烈拥抱,其乐融融。
交通部次长兼交通银行总裁叶恭绰,京师大学堂毕业,曾任大学堂教习多年,精通易经和占卜术星相术。段祺瑞颇信天命,每于大的动作前,必请他占卜一番。这次出发前,经他占卜测算,4月0日为黄道吉日,出门大吉。于是,段祺瑞选定这天动身。
清晨,段祺瑞带领叶恭绰、吴鼎昌、曲同丰、陈文运等政府要员,心腹大将0多人,带领姨太、大江以及男女家丁10多人,还有一个装备精良的警卫旅,浩浩荡荡来到前门车站。各部部长、次长,临时参议院议长、议员、公府政要以及各部门军政首脑,悉数到车站送行。段祺瑞向送行者挥挥手,就一头号钻进车厢,在轨道车引导下,专列风驰电掣向武汉方向开去。
不经传唤,段祺瑞的房间谁也不得擅入,假如有哪个冒失鬼踏进房门半步,轻者一顿臭骂,重者一顿杖责。段有严重的失眠症,整夜整日冥思苦想而不能入睡,如果有人在睡眠时吵(叫)醒他,那可该你倒霉了。但有两个人可以例外,那就是徐树铮和孙子大江。
一上火车,大江就在爷爷的车厢里戏耍。他处于极度亢奋之中,一会儿打开顶灯和壁灯,一会儿趴在窗上凝神远眺,一会儿拍着小手惊叫,“啊,真快,像飞一样”,一会儿指着远方景物,“快看哪,那是什么?”
他天真地问,“爷爷,这里也是中国吗?”爷爷说:“当然是。”“这里也属爷爷管吗?”“全国都属我管。”“那西南5省呢?”“暂时还不行。所以,爷爷才派兵打他们,要他们绝对服从。”“知道。跟我在学校一样,谁不听话我就揍谁,直到揍服为止。”“好小子,有出息!墨子有云,‘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行者行不果。’要想做成一件大事,志气是不可少的。去吧,爷爷要休息了。”大旺一蹦一跳地去了。
段祺瑞仰坐在沙发上闭目沉思。
……段祺瑞是个嗜权如命的人,他的信条是,不管做什么官儿,必须他说了算。现在,这种愿望绝对地实现了,他的权力已达鼎盛时期。由于旧交通系领袖梁士诒等人的居中调停,他与冯国璋的矛盾已有所缓和,长江三督的反战之声已销声匿迹,中日军事协定正秘密酝酿之中,向日本借的000万巨款已经草签,桂系军阀已从湖南撤军,不断做出和平试探,安福系正在羽翼丰满,逐步控制议会大权,冯国璋下台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段祺瑞对解决这次“小挫”充满信心,只要他一到定会云消雾散,马到成功。
临行前,他做了充分准备,决定特授曹锟勋一位,授予一等大绥宝光嘉禾章;对吴佩孚授二等大绶宝光嘉禾章,并对其拟出一套笼络方案。临行前,他给第二路军总司令张怀芝、湖北督军王占元、河南督军赵倜、江苏督军李纯、江西督军陈光远分别发了电报,要他们参加武汉军事会议,他们得知段祺瑞亲自主持这次会议,绝不敢托故不来的。
鉴于曹锟、张怀芝已心怀二意,他还将南下奉军的两个旅编为一个支队,以张景惠为支队长,开往信阳,孝感一线。名为增援,听候曹锟调遣,实为监视曹锟的行动。他认为他的部署,定会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当列车在郑州车站停留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站台上有上百位河南军政要员,几百位打小旗,扯街幛,呼着欢迎口号的各界代表,已经等候几个小时,想一赌领袖风采。可是,段祺瑞没有露面儿,列车只停留5分钟就呼啸而过。
这时,段祺瑞正跟姨太zuo爱。姨太善于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什么时候应该郑重其事,什么时候卖弄风骚。由于老段性情古怪,其他妻妾很难使他满意,唯独刘三儿(人们背后习惯这样叫她),总是游刃有余,把段祺瑞哄得团团转,段祺瑞对她的感情投入也比别人多。
房间里终于亮起灯,刘三儿在漫不经心地消除那些风流痕迹。她那曲线柔美,肤色白皙,赤条条的玉体,暴露无遗地展现在柔和的灯光下,这时,即使古板郑重的段老怪,也被撩拨得心旌摇摇,禁不住再次把她抱在怀里……因为亮起灯,值班秘书才敢给他打电话。
段很不耐烦地问:“什么事?”秘书口吃地说:“报……报告总……总理,赵倜督军在车上,恭候吩咐。”“知道了,等着!”段祺瑞没好气地摔掉电话。
在接待室的沙发上,赵倜心神不安地过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段祺瑞才传令接见他。
47岁的赵倜,是河南汝阳人,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清末时官至总兵。民国成立后,任河南护军使,因镇压白朗起义有功,1914年被袁世凯封为德威将军,管理河南军务。袁称帝时被封为一等侯,袁死后,投靠了皖系。对上,赵倜是一个恭顺的奴才;对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因为河南是中原门户,不管是袁世凯还是段祺瑞对南用兵,都把河南视为“运兵孔道”。所以,他总像一个诚惶诚恐的小媳妇,时刻担心发生“假途灭虢”的危险。因此,造就了他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气质。
“总理好!”一见面,赵倜就毕恭毕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段祺瑞一脸倦容,仰坐在沙发上,一双脏兮兮的脚搭在茶几上,身子一动不动,最大的表示是把烟斗从口中移出,含混地吐出一句话:“周人你坐。”
赵倜小心翼翼在段老怪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半个屁股。挺胸叠腹,双手抚膝,二目平视,样子虔诚而滑稽,像一个“二宝神”。段祺瑞差点儿说出“看你那熊样儿!”,他对赵倜没有好感,每因他两面讨好而想撤换他。当然,赵倜对段老怪更无好感,只是屈从于压力不得不虚与委蛇罢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会见和难堪的屈辱。眼睛总离不开那双脏袜子,似乎闻到一股臭味……段忽然问:“你对战争前景怎么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