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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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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黎元洪胆怯了。他想找一位代段的人。结束自己抑人鼻息的局面,但想起那些如狼假虎的军阀们,还有日本人控制的协约国,足以使他的逐段计划望而却步。

    次日,黎元洪约见徐世昌,冯国璋、王士珍入府讨论时局,这三个老滑头,从是非直上同情黎元洪,从个人好恶上讨厌段祺瑞,从小团体的利益上却向着老段。黎元洪请徐世昌出面组阁,徐连连摇头;请王士珍代段,他频频摆手。谁也不敢得罪老段,谁也不愿揽这烂摊子。冯国璋说:“我劝总统死了心吧,弄不好会引火烧身。据直隶省长朱家宝说,段合肥已拟就辞职通电,请各省军政官员一评是非曲直,若果如此,局面将不可收拾!”

    这些话如利箭击中黎元洪要害,几天来,“五凶”为他筑起的信念之墙再次倒塌,他似泄气皮球,疲惫地说:“请诸位转圆,以后外交问题悉听芝泉主持,我不再多问。”

    当晚,冯国璋亲临天津,把段祺瑞接回来。在黎、段新一轮角逐中,黎元洪再次败下阵来。

    1917年月14日,北京政府正式照会德国公使、宣布断绝外交关系。同时宣布收回天津,汉口德租界,解除中国境内德军武装,停付德国赔欠款。对德国侨民、商人、传教士等宽大处理……自从绝交文告发布后,社会名流,工商团体、国会议员、西南诸省,乃至张勋、王占元、倪嗣冲、初回南京的冯国璋等军阀,纷纷发表文章,谈话。通电,指责政府措置失当,反对对德宣战。懦弱的人总是摇摆不定。看了媒体的反对声,黎元洪不再对自己的退让深感懊悔,与段抗衡的勇气又膨胀起来。他邀请徐世昌、王士珍等北洋元老,梁启超、康有为等社会名流,力陈对德宣战的危害;派遣哈汉章密赴徐州、南京,派蒋作宾与张作霖密电联络,部署拥黎倒段事宜……段祺瑞从不看报,也不承认舆论,只崇尚实力和实干。在第一回合胜利后,积极迎接第二回合。他召开会议,拉拢同道,献媚日本,胁迫议员,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在绝德过了之后,积极部署参战事宜。这天,他带领阁员再到公府,这次,不再恭身侍立和鞠躬致意,只是以冷峻口吻,阴沉面孔说:“总统,既已绝交,即意味着宣战,请你顾全大局,不要再节外生枝,请你盖印。”

    人是有尊严的。听段的意思,府院之争是因总统不“顾全大局”,是“节外生枝”,你段祺瑞有什么了不起,我黎元洪有国会撑腰,有民众和舆论支持,我怕你?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说:“抗议,绝交我之所以依你,正是我‘顾全大局’,但宣战万万不可!说到‘节外生枝’那不是我,欧洲打他的仗,碍你什么事,何劳你如此热心?”

    常言道:贼人心虚。这句话刺中段的痛处,血轰地涌上大脑,涨的双目灼灼,面如笆斗,晃悠悠险些昏倒,一字一顿地说:“你,什么意思?”黎不甘示弱:“你心里明白!”段说:“你存心与我为敌?”黎说:“是你与国人为敌!”

    段祺瑞又端出他的法宝:盯视,返身,离去。黎元洪以为他又撂挑子,不,比这厉害得多!临走前他扔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那好,就让军人们来弄个是非曲直”。

    群魔舞

    京城得知这一惊人消息,张国淦心急如焚。深夜一点钟,他从床上爬起来,驱车来到段公馆。他想,我即使辞官不做,也要制止他的恣意妄为!

    张国淦刚坐下点燃一支烟,段祺瑞“嗒啦嗒拉”的脚步声就出现在门口,原来他压根没睡。张国淦赶忙掐灭烟、迎上去。

    他的脸随着鼻子的扭歪而扭歪,面肌不安份地抽搐,一大一小的眼睛红红的,嘴巴也因肌肉张力不一而歪向一边,花白头发像一团乱草。张国淦既同情又害怕,吓的一时语无伦次起来。没等他说完一句问候话,段冷冷地,含混不清地说:“说正事!”

    张国淦披肝沥胆地说:“总理,请恕我冒昧,军人干政祸之源,此风一开难以收场啊!”段生硬地问:“还有别的事吗?”张近乎哀求:“请总理三思啊!”

    段祺瑞的半边脸抽搐两下,一只眼眨了两眨,说了句“回去吧”,返身离去,把张国淦留在客厅里……惯于无事生非的军阀们,巴不得有见缝生蛆的机会,所以,一收到段祺瑞“进京议事”的急电,马上杀向北京。他们是安徽省长倪嗣冲,吉督阎孟恩远,冀督曹锟,察哈尔都统田中玉,绥远督统蒋雁行,其它省及西南各省派来代表。阵容可谓强大。

    为使大会开得有声有色,威慑力更大,他对三个大军阀冯国璋、陆荣廷,张勋一再电约,又派专人去请。但冯国璋深知北京乃是非之地,不愿涉足,先因“事”请假,再是装病不来。张勋自命清高,不愿甘居段下,拒绝北上。陆荣建来过一次,好不容易摆脱是非,当然不肯再来……从4月下旬起,这些头戴羽毛饰,身着将军服的丘八们陆续来京。一时间,前门车站热闹空前,天天吹吹打打,举行欢迎仪式。平常冷清的国务院,忽然车马喧阗,热闹非凡。段祺瑞又像去年一样,被包围在一片鼓噪之中。北京政局因他们的到来变得扑朔迷离,异常紧张。

    黎元洪感到事态严重,又开始动摇,疑惑焦躁起来。他问金永炎,是不是我们逼他太甚了?金永炎说,是他逼我们。金永炎自去年被扣陆军部,并挨了几记耳光后,一直耿耿于怀。

    黎茫然地问:“我们怎么办?”夏寿康说:“不理他们!我们正义在手,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可是,在那无法无天的年代,真理,正义又值几文钱?

    傍晚,黎元洪独自在小花园里散步,花草弥漫着芬芳,树木传达着温情,在这春意盎然的傍晚,本应神情气朗,但想起政坛糟心事,无法排解心中块垒和压抑。

    ……年前,也是一个天清气爽的月夜,他靠着一块破船板,在海上飘流6小时;6年前,武昌起义时,他的军队作鸟兽散,他化妆成挑夫逃出兵营,藏匿黄陂一部下家中;年前,他被袁世凯囚于瀛台,危如累卵,这三次遭遇都有惊无险,遇难呈祥。这一次会出现奇迹吗?我能过难关吗?他是个相信命运的人……“报告大总统”值班秘书潘瀛打断遐想,“安徽省长倪嗣冲求见!”

    他厌恶地一挥手:“不见!”倪嗣冲是个讨厌的家伙,一向以北洋派急先锋自居,翻手为云,覆手为云,既野蛮又愚蠢,他来干什么?来逼宫?刹那间,黎元洪有想戏弄这个小丑的欲望。潘瀛刚转身,他变了卦:“等等,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倪嗣冲穿一身戎装,迈着正步走过来。离二三米,一磕脚,恭恭敬敬行个军礼:“卑职倪嗣冲,给大总统请安!”

    倪嗣冲从蚌埠动身时,发表“对德宣战国家必亡”的反战通电;过天津时,又公开骂主战派梁启超是“亡国文妖”。他这样做并非忧国忧民,一是受了顶头上司张勋的影响,一是想取悦总统网开一面,批准他侄子和儿子当陆军中、少将。别人一下车去拜谒段祺瑞,他却偷偷来拜谒黎元洪。他以为他这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出现,黎元洪会受宠若惊,会满足他的要求。谁知,他的来意不为黎所知,他的“屈尊降贵”不为黎领情;相反,黎把他视为段的帮凶,他正想拿一个军阀为自己立威呢。

    黎元洪冷冷地问:“你有什么事?”倪口吃地说:“我,我一下火车,就、就来拜望大总统。”。黎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倪终于说:“我想,我想保举我两个孩子晋升将将军。”黎以嘲讽的口吻说:“哦,你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来京,原来是谋私利的,你孩子会看地图吗?会立正稍息开步走吗?等学会了再来见我,你走吧!”

    倪嗣冲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诺诺连声地退了出来。事情来得突然,前后不到两三分钟。倪嗣冲走出好远才后悔软弱,怎么不给他一枪?他喊道:“黎胡子你听着,有你后悔的一天!”

    黎元洪很快冷静下来,不该这样冲动,鲁莽,毕竟又多了个敌手……倪嗣冲没回下榻处,一出门径赴段公馆。段祺瑞正为没见到倪而不安。他虽然深知他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同样厌恶他;但他更知道,越是这种小人越不能得罪。因此,见到倪嗣冲态度异常和蔼可亲,向他介绍了对德宣战种种好处,令倪非常感动。出于对黎的报复心理,马上来个180度大转向,从“参战召亡论”,变成“参战图强论”。他大声疾呼:“宣战、宣战,对这种好事傻蛋才反对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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