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形容他们的家是一个连教堂老鼠都不愿意停留的地方。此刻,站在形同废墟的小木屋前,母亲的话再度于琴娜耳边响起。强忍了好几个星期的泪水终于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如今的她,一无所有,凭什么去和婆婆斗呢?
“女士,请原谅我多嘴。不过,这地方根本不能住人嘛!”车夫提高音量说道“也许,顺着这条小路下去,还会有别的小木屋。”
琴娜几乎忘了身边还有别人。她抬起头“嗅,不,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麻烦你把我的行李拿下来。”
“女士,你该不是想要在此留下吧?”他以充满狐疑的口吻问道。
琴娜有着一种万分不耐烦的感觉。“我当然是!”她硬邦邦地回答。因为,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呀。邻近的村庄太小,根本没有客栈;而她并不想寄宿邻居家中,免得必须面对回答不完的问题。
“可是,女士,”’车夫一面下来,一面说道“你不能留在这里呀。”他望一眼面前的断垣残壁“这种地方,连流浪汉都不屑一顾,更逞论是一位淑女。”
琴娜强挤出一抹笑意“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女士,不是爱罗唆,但是,我如果把你留在这里,爵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这件事与爵爷无关,请你别再提起他!”琴娜不悦地说道“总而言之,我要留下。麻烦你把我的行李放到门里,以免下雨时淋湿。”
车夫转身走开,嘴里还嘀咕着“里面、外面,还不都是一样;果真下起雨来,那一点茅草屋顶能挡得住多少?”
琴娜走进玄关,扑鼻而来便是一股腐臭味,她连忙掏出手帕捂住鼻子。
“定是有什么东西爬进来,结果却死在里面。”车夫将她的一只行李箱和皮质袋子放在地上。
“九年之间难免有些变化。”琴娜说道。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她变得有钱了。如今的她,是安斯白瑞伯爵夫人,一位富孀。“小木屋需要的,只是改善它的通风设备。我明天步行到村子里去雇请一批工人来做这些粗重的工作。当然,我会顺便买一些日用品,例如食物,例如食物、扫帚、玻璃、窗帘和地毯。”说到这里,琴娜脸上涌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但是,你仍旧缺少床、浴室、水和火。”车夫老实不客气地指出。他环顾四周“只怕边野狗都不会把这里当成家。”
琴娜被他泼了一盆冷水,因而甚为不悦地说道“别再说了!这是我的家,请你不要随意批评。你既已完成任务,还是请回吧!”
“女士,我真的无法说服你改变心意?”
“我懂得如何生火。”琴娜听得出来,对方尽管是个陌生人,但关切之情却相当诚恳。“有了火之后,飞禽走自然不会来打搅我,至于寂寞嘛,我早已经习惯了。”
“我从来没提过寂寞的事;我只是说,这地方不适合你这么一位女士来住。你想想看,若是你丈夫看到这种情形,他会怎么想?”
“我我没有丈夫。”
车夫眯起眼望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喂!”琴娜不耐烦地叫他一声“你打算在这里站一上晚上不成?我还有事要做,你快走吧!”
车夫先是一怔,随即一抓住推帽沿“晚安,夫人。”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晚餐,罗太太对麦斯说道“爵爷,露念薏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是疲倦过度,如果不早些她上床休息,我担心她会累出病来。”
仿佛是唱双簧似的,露薏闻言立即起身。麦斯也只好跟着站起来。“喔,爵爷,是的,请原谅我先告退。”
麦斯勉强忍住满肚子不高兴;他原本指望能于饭后和露薏偎在烬前静静地坐一会儿他语气中的的失望之意极其明显,令露薏实在说不出任何推拒之词。“好吧,爵爷。”她转身对罗太太说“你先替我把棉被暖好,我待会儿就上来。”
“是,小姐。”罗太太转身上上楼。
麦斯很高兴如此轻松便说动她,于是张开双臂走过去“很高兴与你愿意留下来。”他握住未婚妻柔嫩的小手。“你看上去真美,令我几乎忘了你曾经历过麻烦重重的一天。”
露薏没有说话,仅报以微微的一笑。
麦斯受此鼓励,因而将她拉近自己,并低头吻向她。谁知露薏在意外之余将头一偏,麦斯只轻轻地触及她的脸颊。不过,麦斯并未就此打住,他在露薏耳边用力一吻,甚至发出“啧”的一声。
“爵爷,拜托你!”
麦斯抬起头,一道眉尾朝上翘“怎么了,露薏?你不喜欢我吗?”
她抬眼望着麦斯,双颊涌起两朵彤云。“不是的,爵爷。”
“既然不是,亲爱的,那是为什么呢?你用不着害怕自己的丈夫吻你呀!”他柔柔地笑着说道“接吻是一件令人愉坑邙舒服的事,我打算要让你好好享受一番呢!”
露薏望着他,突然感到一股惧怕,提心自己会被他那一张嘴所吞噬。她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一步。
“露薏!”麦斯未曾松手“来嘛,只要简简单单的一个吻,然后我们便像朋友一样地握握手道晚安。”
见他说得如此谨慎,露薏这才稍稍鼓起一点勇气。她于是将双手抱在胸前,抬起头、闭上双眼。
麦斯见她这副仿若祈祷者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出来。他低下头,极小心地吻上她的唇。然而,他却失望地发现,她的双唇和孩童的没有两样,完全激不起麦斯的丝毫兴奋之情。他十分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再拉近她,并稍稍加深自己的吻。在麦斯的感觉里,她有如刚出炉的萍果派,上面还淋了甜甜的奶油虽然不错,但却不是令人亢奋的材料。
麦斯不死心,仍希望能找出他俩之间的一点可能性。他张开双唇,以舌尖轻轻地碰一下她。
露薏顿时有如触电般浑身僵直,并随即睁开双眼冷冷地说道“爵爷,你不该如此调戏我。”
“调戏?”他以不敢置信的口吻说道“露薏,难道你以前从来没有接过吻?”
“也许有,”她避重就轻地回答,并垂下眼睑“有过一两次,都是别人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所发生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但是,爵爷,那并不代表你就有权轻侮我!”
麦斯听完她的话,心头不悦。因为,他发现露薏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逼他道歉而已。“你认为我的吻是一种轻侮?”
“我认为你这种行为一点也不光明磊落”她双颊气得发红“而且,根本不能被接受。我希望你能保证绝不再做这种尝试。”她以双掌挡住他“不,爵爷,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都别再谈它。我保证,明晨一觉醒来,我已然将它忘得一干二净、爵爷,晚安。”
麦斯没有强留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有一点懊恼,也有一点不满。他为自己斟上一大杯白兰地,并说道“她不喜欢接吻。”酒液滑下食道,暖暖地进入胃里。麦斯脑海中浮起以往和他接过吻的一些女性。不知不觉中,他脑海中的影像竟被一双绿眸所替代。他微蹙双眉,记不得哪一位情人有着这么一对眼睛。接着,他终于想到,这双眸子的主人,原来是今天在马车中相遇的那名女子。
麦斯不惊讶自己会想起她;而且,他放任对方的倩影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扩大。
不知何时,屋里忽然有些凉飕飕的。麦斯起身走到壁炉边。她自称是卫小姐,但麦斯明明看见她手上戴着戒指;而且,在她以为麦斯是抢匪时,还甚至想将它交出来呢!难道,他看上去真的那么坏吗?
麦斯明白,周遭的人都视他为一位彬彬有礼的君子。然而,这样的形象是他辛苦多年、努力修饰为自己所换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个性丑陋的一面,也不会再有人因为他的丑恶而受罪。十年以前,偶尔的一次松懈听造成的影响,令他迄今难以忘怀,而且一直无法原谅自己。麦斯在脑海中问过千百次,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怎么样了?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让那样的事发生!
耳边突然传来玻璃破裂的清脆声响,令他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却发觉自己的大拇指竟捏碎了酒杯;当然也割伤了自己。麦斯放下酒杯,以手帕拭干血后,他发现伤口并不深,不需要敷葯或是缝合。于是,他将手帕紧紧缠绕在伤口上以止血,然后快步走出客厅。
门扉关合所引来的阵风将烛火吹得暗而复明,窗边的沙发椅中亦出现两个人影。
“亲爱的,你觉得如何?”将军一面站起身,一面说道。
“我不喜欢她!”夫人问答说。
“那位宝贝后代子孙呢?”
“噢,”夫人的语调顿时柔暖不少“他好帅,对不对?”
“才没有呢!”将军厉声说道“他徒具成人的躯体,骨子里却仍旧嫩得很。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竟让那个女娃儿溜走?还有那个吻,哪能算接吻嘛!”
“不妨说是一个尝试性的吻吧!”夫人说“不过她并没有给他太多鼓励。”
“从何时起,男人需要女人鼓励才会展开攻势?没面子,这便是我的感觉,是我自己的骨肉害得我没有面子!”
“将军,你只是期望过高。麦斯还年轻,他缺乏经验嘛!”
“大概从我们那一代之后,伦敦便没落了。他早该留在乡下和农村少女混一混,如此一来,他便会知道如何应付女人。”
“喔?请问阁下,你在追求我之前和哪一个农村少女鬼混过呀?”
将军微微一笑“亲爱的,有些男人天生有这种本事,而有些女人呢,”他伸手轻捏一下夫人的脸颊“天生会应付这种男人。”
“我们所谈的是麦斯。”
“也就是说,我们正在谈无能、差劲和愚蠢!”
“我不同意。麦斯浑身充满男人应有的热情与魅力。你难道没有察觉出来,他对另外某个女性感到兴趣?”
将军闻言一笑“我看见他出现过亢奋的现象。”
“将军,我的意思是说,麦斯是个有血有肉的男子汉,当然具有男性的本能反应。况且,他和你身体流动着同样的血液啊!”“省省吧,他姓秦。”将军皱起眉“就因为秦家那批人,害得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相认。”
夫人轻轻一扯他的衣袖“亲爱的,为此我永远都得抱歉。但是,你得感谢我的族人将你我的孩子藏起来,并在康氏败落后立他为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那是因为你们秦家生不出一个儿子来!照理说,那个继承侯爵之位的人,应该姓孟!”
“还不都是一样的嘛。”她柔柔地说道“在麦斯身上,我看到一些你的影子。当然,你们发色和体型并不一样;但是,你可曾留意到你和他有许多相似之处?就像是一条有着许多伏流的江河,有不少特质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将军一把搂住她的柳腰“伏流?我们不妨让它们曝光,如何?”
“首先,我们必须确定他不娶那个骨瘦如柴的小蚌头为妻才行!”
“亲爱的,你吃醋了?”
她抬头一笑,并以指尖轻触他的双唇“亲爱的,我确实很嫉妒呢!你当初能够幸运地遇见我,麦斯如今便应该能幸运地遇见一位足以与他匹配的女性。同时,我也会让她有机会使麦斯的风采曝光,就如同我现在要对你所做的一样!”
“我们不能太早便吓坏那个小妮子。”将军说道“麦斯需要有个对象来练习如何应付异性。”
“替他买一个伦敦的騒货不就结了!”夫人展开双臂抱住对方的颈项,两人的唇紧紧地粘在一起。
“爵爷,我并不想这么晚还来打搅您。”车夫紧张兮兮地以眼角余光打量这间豪华的卧室。“你交代过,说我可以留在村里过夜,但是,我心时一直非常不安,根本没能办法休息;因为,那位女士独自一个留在那个地方。”
“你最好从头开始把话说清楚一点。”麦斯说。
车夫将自己和琴娜的对话,以及在小木屋中所见到的一切,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所以,爵爷,我别无选择,只好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但是,我却一直想起这件事。再加上天气愈来愈恶劣,我只好来找您,想寻求您的指示。爵爷,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很愿意回去接她。”
“固执的女人!”麦斯忿忿地说道“真该死!我干嘛拦下那辆马车呢?”他喝一口床边杯中的白兰地“我自己去找她。”然后,麦斯抬起头“谢谢,你去休息吧!”
车夫迟疑地问道“您不需要我带路?”
麦斯摇摇头“你说得很仔细,我大概还记得那个地方。那座小木屋原本属于我儿时的家教老师,我会找到的。”
“好吧,爵爷,明天早上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
“放心,我自然会派人去找你。”
琴娜于睡梦中发出喃喃呓语。她整个身子有如煮熟的虾子般缩在一起,只囚担心蜘蛛或是其他小虫一类东西的侵扰,她被迫以皮箱为床、以手提袋为枕,如此将就地折腾许久方才入眠。
梦里,她再度置身于伯爵的伦敦官邸。推门而入,只见屋里有两位令她心惊胆战的男士。其中之一是她丈夫的表弟布柏西,他于哈利过世后继承爵位;另一位则是她婆婆的密友尼杰。琴娜认识这两人还到一个月,但却为着不同的理由厌恶他俩。
布帕西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由于生活糜烂,年轻的脸上已显现若干痕迹;然而,覆额的金发,加上说不完的甜言蜜语,令不少的女姓对他趋之若骛,琴娜却视他为粪土。自她到达伦敦的第一天起,柏西便毫不掩饰想把她弄到手的企图,无论任何场所,他总要藉机吃她豆腐;甚至在哈利刚下葬的当天傍晚,他便藉酒装疯,要求琴娜做新任伯爵的情妇。琴娜忍无可忍,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甩他一耳光。从此以后,柏西便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此时此地再见到他,琴娜的嫌恶之心油然而生。
方尼杰正站在柏西身旁,童山灈灈的头顶映着烛火发出亮光。这人头脑不错,但心地却相当邪恶。在伦敦的上流社会里,大家都对他畏惧三分,只因他为人自私、阴险,而且非常自负。
“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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