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我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

    来小店吃米粉的人不多，老板娘有点颓唐的样子。闷热的空气把她的脂肪无限扩大。很难想象她是个开米粉店的，而不是卖米粉蒸肉的。

    韩鎏直直走进来。

    “今天吃什么？”老板娘问他，皱纹里膨胀了笑意。

    “还是牛肉丸米粉。不要辣。”

    我想装作不认识，毕竟毕业两年了，跟他在高中时就不熟，我想他也未必记得我。我将吃米粉的头埋低一点。

    “王亦馨？”韩鎏到底是认出了我。

    “你？哈哈，真巧啊。”我装出惊讶的样子。

    “是啊。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想跟老同学说我的境遇。人，还是要有点自尊心的。

    “呃是啊。”

    一时无话。只有悉悉簌簌吸米粉的声音。我着急吃完，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

    很快看到了汤底堆砌的汤料，筷子一拨，呼碌碌都翻腾上来。我决定说点什么做为再见的前缀。

    “其他同学都还好吧。”

    “还行吧。有的还在复读，有的都出国了。”

    “这样啊。”

    “哦，黄健死了你知道不？”

    “死了？”

    “对，开煤气死的。”

    “他自杀的？”

    “恩。”

    我有点震惊。震惊让我暂时忘了尴尬。也忘了要走。

    “为什么自杀？”

    “还不是他那个怪僻。”

    “怪僻？那个喜欢绿色的怪僻？”

    “那叫喜欢？简直不正常，没见过人喜欢一种颜色到了这样的地步！”韩鎏的字句重重的落下，我看到愤怒的种子。

    “也还好吧，不就穿绿色的衣服，用绿色的东西吗。”

    “还好？他考试用的也是绿色的笔迹！”

    “你是说高考？”

    “那还有什么考试，有比高考更重要的考试吗？”

    “那岂不是得零分？”

    “他就是得了零分。”

    “所以他就自杀了？”

    “差不多。”韩鎏夹起一个牛肉丸，又补充道：“反正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我看着那颗牛肉丸，被放进韩鎏嘴中。我想象那颗牛肉丸在他的口中挣扎，被绞碎，被咽下，被消化，被排出。

    我突然想起我开始这次谈话的目的，我说：“我要走了。”

    “那，再见。”

    “再见。”

    我大踏步出米粉店。看到刺目的太阳，泛出一丝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