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姬同望着铜镜中和齐王姜诸儿如出一辙的面孔,狂吼了一声!用拳头将那面镜子击出一个凹坑!
他——早就得了齐地的细作传信:‘连称和管至父领兵欲赶赴姑棼刺杀齐王!’
他当时居然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静候齐国的内乱!他这般举动和杀害生身父亲的凶手有何不同!
姬同声声哀嚎,用力捶着那面皱成一团的铜镜。
“嘿、嘿……”灵儿突然莫名地笑出声来,“其实,母亲的身上住着一个不甚安份的灵魂呢!当年,在出嫁鲁国的路上我就想啊,若是这鲁夫人做着没甚意思,就找个机会逃之夭夭……天下之大,何处不是乐土?我和平常的女子不同,总归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尚有医术足以谋生……”
她住了口摇摇头,又喃喃说道,“后宫真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啊,卫清那妇人的心肠比她的生母齐夫人还要狠毒……”
“可是,我没在鲁宫呆多久,就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嘿,诸儿哥哥居然送给我这样一件珍贵的礼物!肚子一天天长大,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同儿,你从一个只会喝奶、啼哭不休的小包子一天天长大,会笑会走、会吹着口水泡泡叫我姆姆……母亲的身心便不由自主地在鲁王宫扎根了……”
“只是那一日,我得知王兄求娶周公主,请先君去齐国主亲,我终于有机会回齐国见他一面……我这心里——乱蓬蓬地跳个不停!同儿,你一天天长大成人,模样越来越像王兄,就连微笑或者蹙眉的神态都和他一模一样!我对他的思念更加疯狂地滋长!”
“这是我的罪孽么?是的,人世间太深重的爱恋也是罪过,深重的爱是应该献给天神的……我已经遭天遣了,声名狼藉不说,还失去了身心相契的爱人……”
“他此次去贝邱山打猎,其实是想带我去见他的亲人风氏一族。我为了救治一个难产的妇人,不肯与他同去!不然,就算他真的离世了,还有我伴他一道走那段黑漆漆的黄泉路……”
姬同艰难地转过身来凝望母亲:他记忆中的母亲一直是开朗快活的,从不知母亲在鲁王宫活得如此凄苦!
灵儿见姬同一脸的忧愤,以为他是自小受宗法制的教育,对自己的身世一时难以接受,便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劝解道:
“同儿,你父王是风清扬族长的嫡孙,风氏王族乃是圣祖伏羲氏的嫡传血脉,身份高贵,面见天子亦无须跪拜。别说是鲁国主君,就连天子之位你也是当得起的。”
“母亲,”姬同泣不成声,“我才不稀罕做这个处处受制的鲁侯!您过得如此苦闷,为何不早说与孩儿知晓?同儿不孝,让您和父王受到那般屈辱……”
“孩儿这就回去搬兵!父王半世戎马,皆为了齐国子民劳苦。齐人却这样对待于他,连个全尸都未给他留下!孩儿要起兵征讨齐国,为父王讨个公道!”
“同儿,此事母亲已有主张,王宫之中的仇恨,就在王宫里解决,不能让无辜的百姓受累,若是你父王知道齐鲁两国子民为他兵戎相见,定也是不赞成的。”
“母亲,”姬同抬起头来,眼中隐现血色,“您总是为他人思前想后,为什么就不为自己和家人多做考量!”
姬同想到齐王弯弓射箭之时的卓然风姿,不由得心中酸痛,“您当年若肯与父王逃出齐国,我们三个人便可以欢欢喜喜地在一起……父王怎会惨死逆贼之手?您总是想着为齐国安宁能做些什么,可有人肯为您着想一分?”
灵儿拉过姬同的双手,紧紧握住,“母亲对不起你,怕你知晓自己的身世会沉不住气,做出不妥的事来。更对不住王兄,他直到走也没听过你叫一声父王……”
灵儿待姬同的气息平稳下来,她拿起桌上刚写好的那张布函,“这是我写给管师的密信。姜纠儿和管夷吾大人一直居在曲阜城吧,母亲不知道你当初收留他们是何意图。纠公子城府极深,你小心反为他用。”
“母亲打算利用齐国大将军雍廪与姜无知的旧怨为你父王报仇。管师曾与雍廪将军交好,以他的智慧,定能挑起齐王宫的内乱,你就静观其变,不要让鲁国卷进齐人的王位之争。”
姬同连连应着,“母亲您要好好的,等着父王回来找您,父王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怎会就这样轻易死去?”他如此安抚着母亲,其实也在安慰着自己。
鲁侯揣好那封密信,拜别母亲,他交代着侍女小心看护太夫人,之后即刻返回曲阜城召见管夷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