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在几个亨人之间巡查一番,发现其中一个亨人烙得饼极不均匀,不是烙得太厚就是焦了一半,那亨人也急得额上冒汗。
灵儿观察了一阵,终于找到问题:是这炉灶火苗太旺,铁板的温度过高所致,她俯身抽出灶中的两根大柴埋进土里,交待亨人待铁板降些热度再放面糊。
她怕那两根大木柴没有完全熄灭,引着了周围的野草,去桶中舀了一瓢水浇在木柴上面,却被激起的烟尘熏得连声咳嗽,鼻头上还沾了老大一块烟灰。
寒香和红豆忙着把煎好的饼折起来排好,也没注意到夫人的脸。
姬溺提了一桶井水过来,递给和面糊的亨人。转头看见君夫人乌黑的小鼻头,不由得笑出声来。灵儿奇怪地看他一眼,姬溺急忙装做咳嗽低下头去。他为难了一阵子,叫来他的裨将陈猿。
“陈将军,去叫夫人的侍女过来!呶,那边穿红衣服的,名叫红豆的姑娘就是。就说夫人的衣袖沾上烟灰了。让她过去服侍。”
陈裨将应了声是,快步走到红豆面前。
只见这位红衣姑娘被炉火映红了脸,额上微微有汗,粘住了一缕发丝;白皙的鹅蛋脸儿、柳眉杏眼,小巧的鼻头上缀了几粒汗珠,红通通的嘴唇儿就像那熟透的樱桃一般水嫩娇艳;她正聚精会神地折着烙饼,一双纤纤玉手宛若春笋。
陈裨将看得说不出话来。红豆一抬头,发现一个黑脸的汉子呆怔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看什么?!”
陈裨将惊醒过来,“末将是公孙溺的裨将,名叫陈猿。家中父母早亡,只剩我一人,呃,尚未娶妻,也无侍妾……姑娘叫红豆是吧?将军让末将转告姑娘一声,夫人被烟灰污了衣袖,请姑娘过去服侍夫人……”
“陈将军好生啰嗦。”红豆听完他的话,好笑地瞥他一眼,转身去找夫人。
陈裨将被这娇嗔的一瞥瞥去了三魂六魄,半晌未能动弹。
红豆回过头来看见那陈猿半张着嘴巴,傻立在原地。不由得用手掩住偷笑,快步走开。
寒香从刚到的马车上提下一篮葱,正吃力地向夫人那边走去。正走着,觉得手上一轻,却是卫统领从后面赶过来,把那竹篮接了过去。
“小姐们哪能干这种力气活,让我来!”卫城蹙眉轻声责备她。
寒香触到卫城关切的眼神,心中一动,她红了脸低下头,“寒香是个奴婢,不是什么小姐。”
“在卫某眼里,寒香姑娘识文断字、温文大方,长相亦如此清丽,是位再金贵不过的小姐。”卫城说罢,提着葱篮大步走在前面。寒香慢慢跟着,心中五味杂陈。
几袋面粉都变成了煎饼,灵儿交待着正在熄火的亨人,“把葱洗了切成细条,酱肉脯也切成丝,夹在煎饼里面卷紧了,一篮篮装好。这田里有好些年纪大的农人,让他们也过来一起吃。”
灵儿刚要转身却发现地上那堆剥下来的葱皮和葱须,忙又说道:“这葱须不能扔掉!分给那些农家。要是有人受凉伤了寒气,有鼻寒、流清涕的症状,用这葱须加干姜和陈桔皮煎汤日服三次,效果很好,就不须花钱买药了。”
姬溺听着夫人絮絮地交待那些亨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君夫人今日着了青色胡服,如男子一般梳着简单的发髻,脸上还留着没抹尽的烟灰,但此刻在姬溺眼中:夫人华服盛妆的大婚之日,也未曾如今日这般明媚动人!
灵儿不知这位公孙心中的奇怪念头,她嘱咐亨人们:等兵士们用完午膳,整理好炉灶再回宫。
那个学烙饼的妇人带着孩子又过来给她叩头,灵儿急忙止住:
“明日我命人把宫里的石磨带过来,让你们村里的匠人仿着造几个。磨出这种细麦粉、细黍粉啊,你的孩子就能时常吃到煎饼了。”
灵儿蹲下身,摸着那个孩童毛绒绒的小脑袋,“煎饼卷上葱丝和咸豆,和肉脯一个味儿呢!信不信,小哥儿?”她呵呵笑着,小男孩用力地点着头连声说信,一旁的农妇却红了眼圈。
卫城等夫人和侍女们上了马车,向公孙溺拱手道别,带着侍卫策马而去。
姬溺呆望着车马消失了踪影,回过身来看到兵士们坐在井田边和农人们一起吃着煎饼,个个喜笑颜开,心中升起一片怅惘。
“将军,她长得真好看,和仙子似的,是不是?”陈猿的大黑脸凑到姬溺面前。
“是啊,嗯?你怎可这般随意对夫人……”他话没说完,陈裨将已经扑通跪在他面前,“将军!陈猿要娶红豆姑娘为妻,求将军成全!”
“呃,你刚才说的是红豆啊……”姬溺居然红了脸,“红豆是夫人的陪嫁侍女……须求得主君和夫人指婚才行,你起来吧,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将军,您答应啦?”陈猿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兵士们大吼,“都给我听好了,我陈猿要娶娘子了!兄弟好好干活,过几日请你们吃喜酒!”
姬溺摇摇头,娶个妇人而已,有必要如此兴奋么。不过,若是自己能娶到君夫人那样才貌俱佳的娘子,也会这般欢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