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着一身青色胡服,轻捷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寒香和红豆随着她登上城墙上的正楼。
姬溺一挥手,下面的军士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拜见夫人,夫人千岁!”
“起来吧。”灵儿望着下面那些身着轻装背负木桶的兵士,心中感慨万千:主席同志检阅陆海空三军时也是这般豪迈情怀吧。
在这样庄严的时刻,她居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笑话:首长对士兵们喊道:同志们辛苦了!士兵回答:首长更辛苦!首长再次挥手:同志们晒黑了!士兵回答:首长更黑……想到这里,灵儿差点笑出声来。
她平了平心跳,提起丹田之气沉声道:“将士们!你们个个都是一心报国的热血男儿,不要学文人一般低头缩脑的,来!挺起胸膛,展示我鲁国军士的风姿!”
将士们闻言一振,同喝一声“是——”。个个昂首而立,全没了一开始领到木桶时的沮丧。
姬溺意外地望着身边的君夫人:‘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妇人,言谈之间竟有如此沉稳、成熟的气度!’
此刻的君夫人,面色绯红(让笑话给憋的),眼眸闪闪发亮,似火炬一般瞬时把他的心也映热了。
“今年全国大旱,巫师和女祝们日以继夜地求雨,但是上苍自有上苍的意旨,何时降下甘霖,还不得而知。眼见这农时就要过去,再无水溉田,来年鲁国不知要饿死多少人!你们皆受农人供养:一餐一饭来自农人血汗;一袍一甲皆出于农妇之手!今日主君赐下千坛美酒,百只肥豚,酉时便为你们庆贺今日辛苦辅农之功!”
灵儿停了停,眼望着城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即便没有主君的赏赐,你们也当为国尽力,抗旱减灾,是与不是!?”
“是——”将士们有幸听到君夫人的训话,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面红颈粗地大声吼道。
灵儿向姬溺点点头。姬溺大声喝令:“按各队拿到的路引图去自已的区域汲水浇地!车马分到水源偏远的区域,只能载水不能载人,违者军法处置!列队出城——”
灵儿目送他们走远,“我们回宫。”
回到鸣凤宫,灵儿看着世子吃完奶睡着了。儿子长得越来越白胖可爱,她的手又痒了起来,真想在那小圆脸上拧一把啊!
灵儿抱起世子来亲了一口交给奶妈;又不舍地要回来,在孩子的小脸上用力啵了两下。世子瘪瘪小嘴大哭起来,奶妈慌忙抢了过去,抱着姬同躲进厢房。灵儿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步出内房,一个人在房前走来走去。
那小小的木桶能驮来多少河水?彻底地浇透田地,不是三两天能完成的。可是这些军士们辛苦奔波,就吃那营中亨人煮制的豆饭?这样的季节,不到一刻钟,豆饭就凉透了。
什么饭是凉着好吃又不伤脾胃的?
她瞥到膳户前的那个石磨,眼前一亮,这石磨是她央了齐王当嫁妆运来鲁王宫的。磨面做大饼?不,烙煎饼!煎饼卷上大葱和酱肉,凉着吃也很美味。
灵儿心潮澎湃地想起前世吃过的北京烤鸭,那小面饼儿夹上葱丝和烤鸭肉、再蘸点甜面酱,美呀,那个美呀……
咽下一大口唾液之后,她大叫一声,“寒香,红豆!姑娘们快出来——”
“夫人,您小声些,世子刚睡着。”两个丫头像上了发条一样突飞而至。
灵儿嘻嘻笑道:“寒香,你叫侍卫们进来磨麦粉,多磨几袋!一边磨一边让亨人筛出细面来。红豆,你和张妈去铁匠坊打二十个圆形铁板,要小半指厚,镬底那么大的。明早就要用的,连夜给我打出来啊……”
第二日巳时,灵儿乘马车来到王城外最大的一片井田。
宫里的护卫统领卫城骑马护在一边。这卫城正是卫清的哥哥。对于夫人和妹子之间的矛盾,他隐约知道一些。但这卫城生性耿直,眼见夫人为人良善,又一心辅佐主君,便在心中起了对夫人的敬重之情。
侍卫卸下后面马车上的麦面和炉灶,灵儿指挥他们把那几个厚铁板子架在上面,又急急命随车的亨人准备升火烙饼。
附近的农人和兵士好奇地围过来。亨人拿油布擦了铁板,待铁板被炉火烤热,再将搅好的面糊浇在铁板之上,用竹片摊开;薄薄的面糊一会儿便烤透,四周还翘起边来,亨人捏着饼的翘边一揭而起,放进一边的竹筐中。
灵儿得意地看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们摊着煎饼。围观的兵士和农人闻到麦子的焦香味,都不由得咽着口水。
灵儿挥手叫道:“将士们快些干活!午时就吃这煎饼夹咸肉,酉时回营再喝豆粥,浇地这几天一日吃三餐!”
兵士们闻言欢呼不已,纷纷散去做事。一个农妇拉着孩童离开,那孩童低低地哭了起来。
灵儿叫住农妇,拿起一张刚烙好的热煎饼卷成长条,“葱和酱肉午时才运到,先给孩子吃个饼尝尝。”
那农妇扑通跪下,连连叩头说民妇不敢,民妇不敢。
灵儿拉过孩子,把饼递到孩子手里,命那农妇起身,“你好生看亨人如何烙饼,以后有了麦粉也烙给孩子吃。”
那妇人千恩万谢地,当真又去看亨人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