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前面的是一位穿黑袍而非骑装的骑士,剑系在背上,头上戴了一顶太平帽,似乎高大魁梧,黑夜中仍可感到迫人的威猛气概。
“你的脚程相当快。”黑袍骑士用中气充沛的嗓音说:“沿途昼伏夜行,形迹可疑.”旅客一怔,不住打量已形成堵截阵势的五个骑士。
“你们是干什么的?”旅客沉着地问。“天气炎热,夜间赶路凉快些。有什么不对吗?”旅客身材不高,说话的嗓门也带有童音。
“夜间赶路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你这个人。”青袍骑士阴笑,逼近至丈二左右:“你明白在下的意思?”
“我一点也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你女扮男装。”
“这……”旅客吃了一惊:“女扮男装便于旅行,有什么不对吗?”
“女扮男装没有什么不对,但如果你是来自湖广沣州,身边曾经有一个判官笔,姓罗名山的人,那就不同了。嘿嘿嘿!你就是那位自称罗素姑的小姑娘吧?”
“你们?”旅客惊恐地解下包裹戒备。
“小姑娘,你太年轻,你永远想不通我们的消息传递是如何灵通快捷。你是乘船走岳州过来的,我们的人初期的确料错了方向,向荆州追查,所以晚了一步,被你远走到河南才追上你,你也真值得骄傲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旅客大声抗议:“我也不姓罗。也不叫罗素姑……”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是不是。”
“你是说……”
“在下把你押回武昌,交给沣州来的人带回去求证,那边有人认识你到底是不是罗素姑,他们会查出罗山到白马观侦查什么事……哈哈哈……走得了吗?”
旅客一跃三丈,冲入路旁的田野,包裹后扔阻敌。
五骑士早有准备,几乎同时跃出。旅客第二次纵落。黑袍骑士巳如影附形跟到,右手的马鞭一抖,拍一声击中旅客的左肩肿骨,左手已接住了掷来的包裹。
旅客冲倒在地,身形翻转时,暗藏在衣底的匕首已经拔出。
可是,双方的修为相差太远了,噗一声响,手肘被踢中,匕首脱手飞出两丈外。同时,左肩也被另一名骑士踢了一脚,几乎增断了肋骨。
“哎……”旅客尖叫,全身一软,胁下的一脚相当可怕,被踢得连滚三匝,方被第三名骑士接住了。
骑士对捆人的技术极为熟练,腰间本来就带了一卷绳索,片刻间,勒脖通手背捆完成,干净俐落,行家技术无懈可击,被捆的人上半身完全不能动弹,但下身却不受影响。走动毫无困难。
但旅客难以举步,肋痛难当站不直腰,发出痛苦的呻吟,任由骑士挟着走。
五骑士刚举步想回到官道,却突然发现路上多了一匹坐骑,鞍上有一位黑衣骑上,星光下,在五六丈此很难看得真切。
“你们在拦路打劫吗?”马背上的骑士突然问,声调平和,但语气却带有火药味。
“胡说八道!”黑袍骑士一面走一面不悦地说:“休管闲事,快滚!”
“哈哈!在下骑在马背上,如何滚?”黑衣骑上的笑声怪怪地充满嘲弄味:“天下事天下人管,在下看到你们五个人,群殴擒捉一位小后生;在我看来。不算是闲事,而是最严重最不可原谅的事,一定是劫路的土匪强盗,在下管定了。”
除了那位押解旅客的骑士外,四骑上已到了黑衣骑上的坐骑旁。
黑衣骑士说完,泰然自若扳鞍下马,顺手拔出袋内的一根尺八熟铜短手杖,很像一根戒尺,铜的颜色金中略带暗红,似乎平时经常把玩,反映着星光,金光闪闪。
这玩意儿用来打学生的手心。真嫌重了些,挨一下手掌,不肿起老高才是怪事。
“你这时想滚,已经来不及了。”黑袍骑士凶狠的声调充满威胁。
“为何?”黑衣骑士反问。
“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事。”
.“是吗?哦!你们所干的事,见不得人吗?”
“放你的狗屁!这是咱们的家务事?”
“家务事?在下不信一面之词,必须由那位小兄弟两面的话对证才算数。”
“救命啊……”旅客抓住了机会尖叫,但叫喊声倏止,被挟持的骑上握住了嘴。
“在下不要你信。”黑袍骑上的马鞭作势抽击。”
“你的意思是……”
“在下要你的命。”
“真的?”
“不错。阁下贵姓大名?管闲事不会不敢亮名号吧?”
“在下有姓名,但没有号。喂!百家姓上第一姓是什么?”
“赵。”
“对,赵!你的记性不错嘛!我姓赵,在家是老大,所以按排行为名,名就是大,赵大。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我教学生一直用最笨的方法死记,接二连三的问,他们就不会念过即忘。喂!你们呢?姓什么叫什么?我赵大的记姓很好的,入目入耳不忘,你们说一次就够了。”
赵大穿了青袍,黑夜中看来是黑色的,手中轻舞着戒尺,不住拍打着掌心,真像一个乡塾社学的夫子。所说的话尖酸刻薄,嘲弄挖苦兼而有之。
四骑士肺都要气炸了,尤其是黑袍骑士,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发出一声怒吼,一马鞭抽出,鞭动身进,破风的历啸入耳惊心。
赵大不闪不避,左手一抄,闪电似的抓住了抽来的马鞭,快得令人无法看清,似乎马鞭早就被他抓在手上的。
“不知自爱。”赵大说,右手的戒尺噗一声响,敲中对方的右肩尖。
这瞬间,三骑士随后一拥而上,刀剑出鞘,两刀一剑向中聚合,声势惊人,利刃被风呼啸。
长笑声震耳,铜戒尺左右急旋,人影狂乱地闪动,接着是铜尺着肉声急起,人影三面飞跌。
人还没有完全倒地,挟持着旅客的骑士只感到眼一花,身侧已多了一个人。
“你不打算替这位小兄弟解绑吗?”赵大的语调平和,
似乎刚才他并没有与人交手,铜戒尺抵在骑士的右耳后藏照穴上,左手扣住了右肩头。
“我放,我……放……”骑土惊恐地狂叫,七手八脚替旅客解绑。
四位骑士有两个挣扎难起。另两个虽能自己爬起,但右臂已废.肩骨与锁骨非裂即断,痛得不住呻吟。
旅客的捆绑难解,但发出一声痛苦的哭泣,跌倒在地呻吟。
“我看到他们踢中你的肋。”赵大蹲下关切地问:“是不是肋骨断了?”
“没……没断,只……只是痛得受……受不了。”旅客断断续续回答。
蹄声急起,五骑士匆匆策马南奔。
“没断就好。”赵大拾回旅客的包裹:“用我的坐骑,我带你找地方歇息。”
“我……我要到信……信阳……”
“我要经过信阳,顺道送你一程。”
“谢谢你救命的大思。”旅客挣扎着,搭住赵大的手站稳了:“我姓江,叫江芳华。”
“哦!女孩子?难怪你的手好……好……不会伯我吧?江姑娘。”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赵爷。”
“不怕就好。假使你认为男女授受不亲,那就麻烦了,我总不能用根棍子来扶助你。”
“赵爷笑话了。”
“哈哈!不是笑话,笑可以让你分心,忘了痛楚。你坐下歇息,我送你一颗疗伤止痛的丹丸。”
赵大扶她在路旁坐下,放下她的包裹,先从腰囊中取出丹丸,再回到坐骑旁取鞍袋中的水葫芦。
“吞下丹丸,歇息片刻我们就可以动身了。”赵大让她吞下丹丸,在一旁坐下:“江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人不像是强盗。”
“是追杀我的人,是从湖广沣州追来的。”
“岳州府位于洞庭西岸的沣州?好远呢!”
“是的,我躲躲藏藏走了二十天。”
“你与他们……”
“一言难尽,赵爷……”她哭了:“家父江公庭举……”
她将澧州所发生的血案,极略地说了。当然,她所知也有限得很。
“我到信阳来,是奉妙笔生花罗昆叔的遗志。携遗书来找八方风雨陈大侠陈彪。他是罗叔的朋友,他认识威震天下的四海报应神,要请他请四海报应神报应那些天人共债的凶手。”
“八方风雨陈彪?这个人我听说过。”赵大玩弄着手中的铜戒尺:“一个自以为可以呼风唤雨的、小有名气的江湖人。至于他认识四海报应神,我就不知道了。江姑娘,四海报应神不会平白帮人报仇的,而且绝对不替人报不必要的、理不直的仇。”
“我带来了让渡田契,和岳州府宝泉局五千两银子官票。为了报杀父之仇,家兄巳把全付家当豁出去了。我敢以性命保证,商家、江家、罗家,是理直的一方。我相信,只要四海报应神肯出面调查,一定会接受我的请求。”
“哦!妙笔生花与八方风雨的交情如何?”
“我不知道,但听罗极的口气,只有八方风雨才有希望请得到四海报应神。四海报应神有如神龙,如果没有人引见,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八方风雨既然向罗叔表示过认识四海报应神。一定彼此有良好的交情。”
“也许。”
“明天,请带我去拜望八面风雨陈大侠,好吗?”
“这……”
“求求你。赵爷,我不认识陈大侠……”
“这样好了,你必须依我的办法行事。”
“赵爷的意思……”
“我叫江勇,是你家的管事,管事江勇,只会几招花拳绣腿的江勇。”
“这……”
“这样。我就不会被赶出来了,八方风雨陈大侠,不会收留不相关的人。而我,却希望看到你成功之后,再离开你,不成功,也许我会替你没法另找高手侠义门人,替你报杀父之仇。”
“谢谢你,赵爷,只是……”
“只是有点委屈我。是吗?不必介意,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我从不计较世俗的看法和说法。从现在开始,我是管家江勇。江管事。小姐,可以动身了吗?”赵大站起在一旁欠身问,还真像一位管事。
“哎呀!赵爷……”
“别忘了,该怎么叫我。”
“这……”
“叫呀!可不要露出马脚的!”
“江管事……”姑娘期期艾艾,不知所措。
“属下在。小姐。请上马。”赵大一本正经地说。
信阳南关陈家,在本城几乎成了罪恶之窝。
八方风雨陈彪,也是制造罪恶的首脑人物。歹徒地棍的司令人。在江湖道上,他也是制造纠纷的奸雄。
他有一项长处,那就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相处片刻,便会把他当成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直至上当之后。才知道是他在搞鬼。
这种人,在江湖上反而吃得开兜得转,八面玲珑,可以。
他的绰号,就叫八方风雨。
辰牌正末之间,陈大侠开始处理事务了,通常这期间他会接见一些朋友,以便商量那些狼狈为奸的朋友们,所碰上的麻烦该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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