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个黄道吉日似乎不宜远行,只适合留在家里睡大觉或办喜事!”白土叽咕着,揩了一把泪水和雨水的混合物,然后左顾右盼,想找一截木棍当拐杖,只看到一些杂草——一些小蚂蚁的拐杖。
“哎呀,要迟到了!我可不能迟到——过去没迟到过,今天更不能迟到!”
白土把心一横,丢开小命不上算,放开步子,不顾一切地奔跑了起来——一颠一跛,动作难看,姿势稀奇古怪,但速度并不慢,比正正常常地走快了许多。
白土跑进虹桥中学的大门,立刻松了口气——震耳欲聋的喧嚷声,一下子就告诉了他一个明确的结果:“你还没有迟到!”
看看铁锈斑斑、敞开到最大限度的铁门,看看门两旁枝繁叶茂、巨人般直插云霄的白杨树,白土走到那栋有两层的教学楼下,站在一间教室门旁边有窗户的地方,默默无言地望着无边无际的雨幕,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学生们跑进跑出,追打尖叫,热闹非凡,但白土一个也不认识,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仿佛一个人独自游荡在荒野上。
新生的教室在哪儿呢?新生都到哪儿去了?白土一无所知,也羞于问人——跟陌生人说话,那是从不曾冒过的险。
雨更大了,天地间一片昏濛,远山和树目朦朦胧胧的,对面校门进来那一排衰颓的老房子,相距不过十来丈,也变得朦朦胧胧的了,仿佛被铺盖了一块宽大无比的纱布。
雨声唰唰,阶前已流淌了一条浑浊的小溪,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教室里惊天动地的喧闹声——教室里好像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不过,白土没有侧目向教室里看——听着声音,思想信马由缰,他觉得有种更奇妙的味道。
呆愣瞬息,白土想到了同是西飘落村的伙伴——聂素华——他大概早就来了,现在或许正在这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自得其乐地玩着呢。
当然,聂素华也有可能还在家里,正围着暖烘烘的火塘——火塘上支着一口炒锅,锅里的黄豆快炒熟了,黄得那么可爱,正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白土深吸了一口气,又感到脚掌跳荡似的剧痛了,想看看,又觉得不便弯腰低头去看,因为他已被很多双眼睛包围了起来——一楼走廊上的学生,差不多都在看他。
白土心知肚明,那些学生看他,是因为他穿的衣服实在有点像放羊娃或放猪娃穿的,也因为他孑然一身,有些呆头呆脑。
他感到很窘迫,真的恨不能化为一只蚂蚁,钻到某个地缝中去——被众人的目光包围,评头品足,这对于一个十分敏感的男孩来说,不亚于一种酷刑。
早知如此,应该穿上母亲买的那件新衣裳——人人都穿新衣裳,就不会显得鹤立鸡群了,也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幸好,正在这时,雨中走来了一个身穿雪白色衣裳、手撑粉红雨伞的女生,那些盯着白土的眼睛,都不约而同转了过去,白土才如释重负地轻轻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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