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她的定量。找个地方把工具藏好,因为明天还要过来,背的东西太多,所以工具就暂时不往家拿了,完成这些以后,郑柳氏把捆好的树皮扛上了肩。
回到家,她把院子扫干净,然后小心的把捆树皮的绳子解开,仔细的把树皮摊开摆放在太阳可以晒到的地方,并且保证可以通风。完成这项工作以后,郑柳氏匆匆的往公共食堂赶去,再晚了就没法领取她的定量饭食了。
把中午的定量领回家,郑柳氏才感觉饿得厉害。今天的工作量不小,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狼吞虎咽的吃过午饭,再喝上一大碗热水。她开始打量今天采回的榆树皮,看着摊开一地的树皮,满满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晚上公共食堂照例没有开伙,不知道村子里的其他社员怎么解决的,但这不是她应该去考虑的事情,她连自己的食物问题都解决不好。昨天采回的柳树皮还有一点,虽然已经快干了,但还可以吃。她强迫自己吞咽下去,有的吃总比饿着好。如果再这样下去,食物的问题会越来越严峻,郑柳氏想。得抓紧进行她的采树皮大计了,在心底郑柳氏默默的将这项工作的紧迫等级提高了。
第二天,等郑柳氏把榆树皮采摘打成捆背回家时,她惊喜的发现昨天采摘晾晒的树皮基本上晾干了,看来明天再晒一天就可以尝试粉碎打粉了,郑柳氏美美的想。在这种艰苦的环境里,总算是有点盼头了。在人类历史上,无论在何种境遇下,劳动人民的韧性和乐观主义精神都存在,只要人们心里还有盼头,只要人们不是心如死灰。
第三天中午,郑柳氏卸下背上采回的树皮,开始把第一次晾晒的树皮拢在一起聚成一堆,再把今天采摘的树皮摊开晾上。最后她把已经晾好的那些树皮小心的抱到院子大门口。
院门口有个大大的石碾。石碾这东西,已经从现在的农村基本消失,除了有些回收旧石器用作别墅摆件的地方还可以找到,理论上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在旧社会和解放初,直到八十年代,石碾仍然存在,只是后期大多只是用来制作豆钱一类的东西了。
郑重家门口的这个石碾,有些年头了,还是郑重祖父年轻时置下的,中间的轴和外面转动的木质部分已经换过多次。看着这古老的石碾,郑柳氏仿佛又看到几年前她同郑重的父亲一起推着石碾压豆钱的情景。那一天,郑重的父亲在前面推碾,她把压好的豆钱子扫下来,有些豆钱子粘在碾的滚面上,她会用铲子轻轻的铲下,儿子在旁边快乐的跑来跑去。昨日历历在目,但已经不可追,已经永远成为回不去的往事了。
郑柳氏轻叹一口气,把眼中的幻像赶走。还是活在当下吧,为了儿子。
郑柳氏先把晾晒好的树皮用铡刀铡成二十公分左右的长度,然后将铡好的树皮放在石碾上,慢慢的转动,转几圈后,郑柳氏惊喜的发现,树皮被轧碎了,有一些粉状的东西露出来,她把轧不碎的粗皮捡出扔掉,然后小心的将那些粉末状的东西收集起来。反复的经过石碾碾压这道程序,郑柳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第一天晒干的树皮处理完。
等郑柳氏完成这项工作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但成就感让她充满力量。她找出以前用过的箩,把收集完的东西再过几遍,将有些长的纤维捡出,剩下的就是类似面粉的东西了,颜色有点泛黄,确切的说应该是有点棕黄色。收获不太理想,这么多树皮,也只不过收集到有两斤粉的样子。
郑柳氏按照做面条的方法将这些粉状物加水,然后和面,她发现这种粉竟然同面粉很相似,也能团成团,并且还有韧性。她把榆树皮加工出的粉做成了面条,除了颜色有些发黄,竟然看不出是树皮里的东西做出来的。
好在家里还有一个边上破损了一点的铁锅,上次建公共食堂时公家来人没有发现。现在找出来,洗干净,放到灶上,加上半锅水,开始点燃柴火。等水烧开以后,她小心将做好的榆树皮面条放入锅中。等水再次烧开时,屋里开始散发一股面的清香。她小心用筷子将面条捞出,虽然没有调料,但入口时感觉竟然有一点甜味,口感也不比麦子磨出来的面粉差,还多了一股顺滑的感觉。可能是最近一直吃得不算好,还连续生吃了两天的柳树皮,现在可以吃到接近于面粉做的面条,简直是过年一般的幸福。哪怕缺少调料,但面食的清香弥漫在这个小屋。郑柳氏眼泪流出来了,可这是幸福的眼泪,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活下来了,终于可以等到儿子出人头地那一天,终于可以有尊严的活下去,并且可以看儿子成功。
在潜意识里,郑柳氏是不想吃柳树皮的,因为她的娘家门上姓柳,扒柳树皮时的感觉象是在吃自己的爹娘一般,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吃柳树皮了,心里竟然一阵轻松。前几天吃柳枝上的树皮时,仿佛自己在吸食父母的血肉,在那时她真的就是这种感觉,或许这是有文化的女性的弱点,感情太过丰富,老是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另外一种树的皮,郑柳氏也不准备吃,那就是柿子树的皮,丈夫是从柿子树上吊死的,所以柿子树的皮也被她排除在外了,其实柿子树的皮黑黑的,她更是把柿子树的皮彻底排除在她的树皮采集名单外。
晚上躺在床上时,郑柳氏仍然在考虑如何继续进行她的面粉收集大计,在梦里,她仿佛看到儿子中了状元,然后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醒来后才知道是美梦一场。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儿子只可能戴学士帽或博士帽,状元已经是民国以前的说法了。虽然是梦,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起床后她马上出门,开始重复采摘树皮的工作。郑柳氏采摘树皮的效率越来越高了,每天也干劲十足,可惜好景不长,大概过了十天左右,她发现村里开始有跟她做同样工作的村民了。由于榆树的数量并不太多,高处的树皮她也采不了,好在她把可以采摘的榆树皮采个差不多时,社员们关注树皮的才开始多起来。相对于郑柳氏,他们就野蛮多了,连树最上端的皮都扒掉,大多是直接爬上树,一点点的扒皮。慢慢的,人们眼中可以看到的就是一棵棵被扒光皮的白色的树干裸露在渐冷的空气里。
榆树皮是采不到了,郑柳氏又开始将眼光转移到杨树皮上,她尝试过,杨树皮虽然不如榆树皮那么好吃,稍苦一些,但杨树皮也可以碾出粉状物来,虽然味道不好总是可以吃的,有的吃总比挨饿等死好。只是到了后期树皮越来越难采摘到了,满眼望去,大多是被扒掉皮的**裸的树干,树叶也在慢慢的昏黄掉落,有些是因为入冬之前自然落叶,有些是因为外皮被扒掉导致树的营养无法传输到顶部树叶慢慢开始枯萎,然后就掉落了。郑柳氏知道明年春天绝大多数的树会死掉,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公共食堂虽然隔三差五的会开放,但饭菜的质量越来越差,面里面掺杂着的成分越来越杂,玉米面、小米面、糠等,甚至会有细沙故意添加进去,做饭的大师傅还理直气壮的说,“吃沙子有利于消化,没看过鸡吃过食以后要再吃点沙子和小石头才会消化得更彻底吗?”加点沙子还能辅助消化,多少可笑的言论,或许,如今人在吃上还不如鸡鸭,至少鸡和鸭还有专人喂养,而人吃的东西慢慢的连猪食也不如了。
今年地里是颗粒无收了,按上级指示要深挖地才可以高产,但大家按要求深挖地了,不知是因为干旱原因还是因为挖得太深,大多土地庄稼连苗都没有出。
可以采的树皮已经越来越少,明年又到哪里去找树皮?郑柳氏对未来有些恐慌,不行,要再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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