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子,就见夜景天进来。
“慕小子,你阿翁喊你过去下!”
玄月岚看他,这人多眼杂,他怎么过来,说好在人前装做不识的。
“外边没人,殿下不必顾虑。”
“你今日谋划,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见六皇子生气,夜景天也改了那轻挑的语气,背身向着外面的戏台叹道:
“瑾茹姐姐原先也爱看戏,今天是她的忌日,我原想要送她出好戏的。”
世事无常,人心叵测,玄月岚盯着外面听夜景天接着说道。
“她拼力为他生孩子,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想到丈夫会利用生产之事算计妻子!”
“二皇兄这件事的确做的不对。可是……夜景天,你想过叶露怎么办?”
“殿下,您和叶露走的这么近,他又为何不告诉你?
见玄月岚一时结舌,夜景天接着道:
“我救他家人,他还我性命,你情我愿的交易,无需多想。只是今天翼王来了这一出,叶露那边怕是一时下不了手!”
“要报仇,什么办法没有。”
“那殿下这几年又想了什么好办法?”
玄月岚默默,自己忙于其他,这阴谋之事,不过都是来了再挡,未曾主动谋划。到也不能怪夜景天自作主张,何况他们本是合作,又无臣属之分。
夜景天看他无言,自己却激动起来“杀他是给他痛快,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就不要做,他们这种事,别人瞧着都恶心。姐姐看见,帮他了结。有什么错?居然下得了那样的手。他越是怕人知道,我越要叫他尝尝身败名裂,被人唾弃的滋味!”
“你不是说叶露他不会动手了!”
“他要不是重情重诺的人,翼王也不会认真了。何况我们的这位‘小丽娘’刚刚及笄,青春正好,玄昶凛今天为了讨他的欢心不惜物议,明日做出些别的来也就不稀奇了。情海最易生波,我急什么,不急!”
玄月岚很不想听他再说,可又不能要他不去做,毕竟自己不是他的主子,算起来他家的祸事还是因自己而起。他们合作无间,可是终是隔着这一段故事,心中郁郁,告辞出来还是决定去寻叶露。
叶露愁肠百结,心情正烦,见六皇子来寻他,有些欢喜。茗烟去后,也只有他谈的来,相识几年,渐成好友。
初时,自己并不愿再与皇家子有牵扯,可是玄月岚拿来称是异国故事的戏本子,真是词句警人,馀香满口,瞧一眼就再放不下。他想演,他想听,于是两人商量研讨改来试去终于摆上了戏台。说是他教他唱戏,可他也让他开阔眼界。两人初时聊的也只是戏曲音乐,可厮混久了,怎么看不出来性情?
这六皇子,有时看自己妆扮,像是爱的不行,可又暗暗克制。自己胆大些,不再当他是皇子,就拉他一起试妆换衣,后来也聊聊衣料脂粉到像是闺阁挚友。他本是白人氏,他们那的男儿,这样也算是正常。六皇子这般怕是与他幼时当姑娘养有关。
自己六岁家中出事,家产被没,成年女子皆被抄斩,七岁的姊姊被充配边军,自己没入教坊。在那里遇着了茗烟,他到了年纪不愿接客带着他拼命逃出,一年时间两人千辛万苦辗转到了凤玄,他又生病没钱医治,茗烟签了死契换了些银子给他看病。
他好了,那家府里的戏班缺人,自己母亲本来就是白的太乐令,耳濡目染那能不比别人强?自然入了班主的眼,茗烟却不愿他为人奴仆,进末流行当。可是两人本素不相识,他又怎能一直拖累茗烟,茗烟为他做人奴仆,他做个戏子又怎么样?换了姓名,到了异国,又辱没不到钟家名声。
两人相携相伴,只是,后来主家出了事,遣散了内院戏班,只带了死契奴仆去了凤京投奔。所幸后来他自己在外面加入的戏班也入了京,机缘巧合又遇上了,可刚刚相认不过月余,茗烟就遭了那祸事。
而那个让茗烟挂心又害了他的人却纠缠上了自己,虽是自己要的结果。可是……叶露想起方才台上退下时,那人在耳边问他的话。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但使相思莫相负。’孤为何与你演这出戏,小叶子,你可明白?”
如何能不明白?自己接近他并不是无意,可是自己最终的打算,翼王又真的知道吗?不是为了给茗烟讨个说法,不是看上了他的银钱,不是给别人派来探他底细。自己是要毁了他的前程!
他不知道夜景天怎么查到他和茗烟的牵扯,又是怎么把他姊姊救出来给她新的身份。可是他要他做的事,他又怎能不应?这位殿下能不能想到,他接近他就是要把他的隐好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呢?那怕那会要了自己的命。
翼王那样问他,他却不敢看他,只得侧头整理花钿。正是知道他马上要就藩,事情不能再拖。夜景天紧着安排,这一段时间哄抬力捧,今日带人来看,本意是演惊梦时出些意外,激的他来后堂看他,再用些情药,在他硬来之时,叫人撞见。
夜景天要自己告他强奸,若自己是个女子,事当然好了,依皇室的身份,收入府中自己都要三拜谢神。可是翼王侵占的若是同性,那样便是触范星律,冒天下不讳,能捡回性命就不错,皇位就不用再提。
不成想,堂堂亲王,居然肯与他演这一出游园惊梦。虽然坏了计划,可却叫自己宁愿永远就活在刚才那出戏里。众人只道翼王爱戏成痴,谁又知道他借戏诉情,自己却再不能避。
“……昶凛,我,我……你几时起程?”
玄昶凛见他终于唤自己的名字,可是‘我’了半天什么也‘我’不出来,只是一双美目微蒙,似喜似怨,含嗔带羞,于是凑在叶露耳根边笑道:
“眼睛红什么,可莫哭,你若随孤去,孤也建一座玉茗堂给你,从此草藉花眠朝复暮,红松翠偏慢厮连。”
这话听了怎能不脸红,又如何能不答应。
叶露只得告诉自己,跟着他,才有机会,可他也知道自己怀了私心。不过能多一日相好就多一日,若从此再不来京城,谁又能奈何?
玄月岚来了半天,只见叶露还是神思不属,自己一向避谈二皇兄,今日想问又不好突然开口,只得先绕着。
“叶露你今天唱的比平日好多了,可惜君远去观云寺了,没看到。”
叶露前几次上台,玄月岚并没有来。他说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只是叶露并不想答他。
“昭上使应该不喜欢听这个。”
“他只是不如我这么喜欢听罢了,真唱的好,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真是三句话不离昭君远,叶露那能不知道他在玄月岚心中的分量,可关系好也不是这般吧。
“殿下,您这样不好”
“怎么?”
叶露本想再说什么,想想还是做罢,这位殿下不明白最好,明白了怕是要同自己一样患得患得,日夜纠心了。但也许只是因为自己这般,就乱猜疑别人罢。
“殿下不必遗憾,昭上使没看今日演出,可殿下天份很高,伶乐我已没得教你。他若有意,您唱于他就是。”
“我若学你这般唱法,只怕他会想打人。”
叶露见他虽撇嘴,却眉眼带笑,心下明白。顿了会儿幽幽说道:“我准备随玄昶凛去!”
玄月岚听了,默了半响。
“叶哥哥,我只愿你好好和他在那边,不要再回来。”
叶露见他说的认真,知道他是真的祝愿,心头多了份欢喜。毕竟这事情让人听着都是污耳朵。就像夜景天,虽是他安排,可是那鄙薄之意自己如何品不出来。勾栏瓦子也不是没专为这种爱好养的小倌,可是那都是暗地运作,但凡发现,皆是一死。至于其他,有些身份的,或能免死,但也名声尽毁。
至于昶凛,他若能熄了那心思,自是我的福气,可只怕不能,就全当是做几年梦吧。
最快小说阅读 M.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