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扭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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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罗把车开到楼下，米军和马姐扶着我。我看着之前那个招呼保安来的小伙子已经不在了。保安也走开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因为他们是真的凶啊！

    还好看不见人，我心里也踏实了。只是脚疼得很。

    如果扭伤过脚踝的人一定知道，站起来的时候，即使那只受伤的脚不着地，脚踝的坠疼感也够要命的，其中酸爽难以具体描述。

    我嘴上说着不要扶，自己摸着墙蹦，心里别别扭扭。

    米军叹一口气，蹲在我面前，道，我背！

    我觉得他的口气是认命的乖觉，给了个十分。

    马姐笑着说，也就是你这么倔了。

    背上车，马姐和米军送我去医院。其他人都算是下班了，打着招呼说明天见，还有人跟我喊我小美女呢。

    一路无话，马姐开车，米军时不时看看手机，时不时说说话。我手里拿着小罗塞给我的三个芒果布丁，冰的冒着水汽，往脚踝上敷。

    很快就到了，米军扶我下车，我先把手里的布丁塞给他，然后才扶着车门，慢慢出来。他去倒车，再借轮椅，我跟着马姐在路口等他。

    这时候，起了风，路边很多家属赶着往医院里来，有人手里提着饭盒，有人抱着花儿。旁边出口推出来一个轮椅，推轮椅的人说，妈，抱紧您的包儿了没，您这次可别再跑了，要是再摔了，又得花八千……轮椅上的老太太戴着花儿帽，歪着脖子，团在大棉袄里，啥话也没说。

    我看着那老太太没什么精神，也就转过头。那闺女推着老太太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老太太忽然直了身子，道，嘿，瞧见没！那儿也有个断腿的！跟咱一样儿！

    我一口气憋在心里，回头看，那老太太还指着我，精神十分，脸上笑嘻嘻地。这老太太真是，哎，玩世不恭！

    那闺女看我眼神不善，赶忙推着轮椅打个弯走了。

    我扶着轮椅的把手坐上去，米军竟然一下没推动，我有点尴尬，许久不见，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家妹子能长到一百三十六斤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旁边走过去的家属拿着片子念念叨叨，拍个片子就要五百。

    我心里倒是不止想着这一件事，还想着刚才那对母女说话时提到的八千块。

    米军在我身后，喊着了一个字，起！

    靠，起你妹啊！老子是八百斤的水泥墩吗？

    我抱着包，道，别别别！换一家医院！

    米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点不耐烦：为什么？

    他的轮椅推得真不怎么样，可想而知，他一点力气也没有！

    摇摇晃晃中，我往后坐了点，忽然就明白那个老太太为什么团在轮椅里，因为缩在里面真舒服，有安全感，不怕掉啊！

    推过减速带，米军这个司机也不负责，把我颠得要掉下去。

    “贵，贵，贵！”我赶忙喊出来，这理由十分充分，我又没工资，我妈又不给我钱，虽然我自己存的做家教的钱还有五千，但是也只能暂时住在青旅。

    只是，这时候屁股疼，这王八蛋闷坏得很，嘴上什么都不说，就开始报复了。

    马姐没等我说完，就笑呵呵地说，你嫌贵？

    我一只手抱紧了包，说，我没带那么多钱。

    人没钱就是会底气不足，比如说，我从来不进去特别高档的服装店，买不起啊！人家服务员虽然会招呼你：进来看看，但是你进去看看总是有点手足无措，不像在马路边的小门脸里，我想试试就可以试试，然后选一件就好了。这样的生活，心里是完全意识不到的自在。虽然这么说，是有点怂吧，好像瞧不起自己，但是生活的体验是现实的，在超越阶层的体验面前，普通人常常会落荒而逃，逃避的不是别人的眼光，是自己心里的不堪。

    马姐哈哈笑道，哎，你真有意思啊！你哥带着你，你还要自己掏？

    米军也不说话，我知道这是马姐在提醒我，别老把米军往外推。

    可是，她又不知道我们家里的事。我抱着包，不想说话了。外面天有点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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