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哭得更加悲伤。
他叫她一定要等她,她就当真等他,等了整整十八年,等到青丝变白发,等到青涩少女变得人老珠黄。
苏牧一阵沉默,很难想象,这个白发苍苍,看起来和古稀老人差不多的女子,竟然只有三十多岁。
等待,真是人世间,最让人煎熬的两个字。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究竟需要等多久,甚至不知道能否等到。
特别是情之一字的等待,就像是没有进度条的安装进程,也许等得耗尽耐心,最后却告诉你安装失败。
最是让人崩溃。
“也许,他只是……”
陆巡张了张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最后只能像一条死鱼,张着嘴巴喝风。
苏牧深深地看了一眼捧面哭泣的女子,说不出话。
这种事,怎么去安慰?感同身受都不能说出口,因为太过讽刺。
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就这样耗在了等待二字上,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老奶奶,那个人……再没有回来过吗?”王点兔眼眶微红。
女子擦去脸上泪水,笑得惊心动魄:“回来过的,回来过的,昨天才回来过的。”
苏牧,陆巡,王点兔,三人齐齐怔住。
那个男人昨天回来过,今日女子便心怀死志,可想而知,男人回来之后,给这女子造成了多大伤害。
女子脸上的笑容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哀与凄凉,她看着河水里的柳树倒影,就像是看着那个负了她的男人,眼中满是哀怨。
“昨天,有人打马石桥过,走动这株柳树下,向我讨一碗酒喝。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便认出了他,可那个时候,他只是称呼我‘姑娘’,想来是没认出我了。”
“确实,我看起来就和六七十岁的老婆子一样,他怎么还能认得出?”
“可是啊,我哪敢戳破啊,我怕我一说破,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了,我怎么敢在他面前流泪啊。”
“他应该是累极了,一口就喝完了整碗酒,笑着将酒碗递给我,从怀中抽出绣花的手绢来,擦了擦嘴。”
“那条手绢用料是上等的蚕丝,上绣着双喜鸳鸯出绿汀,是大好的意头,象征着幸福圆满。”
幸福美满?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苏牧如此想着。
“我就看着那条手绢,低着头,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这是要去往何处。”
“他依然没认出我来,连我话语里的哽咽也没听出来,因为他心里只有他现在的妻子啊。”
“他笑着对我说,朝廷贬官,途经故乡便进来看看。他一边付了酒钱,一边伸手往后指了指,说身后随行的是他的家眷。”
“我捧着酒碗,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徐徐跟来的,还有一辆马车。他也在看着那辆马车,眉眼之中,尽是温柔,尽是本该属于我的温柔。”
说着,女子的嗓音更加沙哑,饱含了怒火,还有幽怨失落。
“他来就来了,走也就走了,可偏偏临走前,还要问我一句,姑娘可是在等人?”
“我该如何回答?我能如何回答?只得垂眼不说话。”
“他像是犹不满足,走出了好几十步,还要再转过头,再给我补上一刀子,说上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非要彻底打破我的希望,才肯满意离去。”
情难自抑,明明只有三十余岁,却早已花白了头发的女子,哭成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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