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常备军制度,直到唐宋时期才有正规的常备军建立起来。那时候军人从来不是一个职业,兵士的来源是农民,而军官的来源是各级贵族。这些农民平日里种田为生,并接受军事训练。孔子说‘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可见组织农民接受军事训练渐渐成为春秋战国时代的一种常态。一旦发生战事,这些农民就放下农具,带上盔甲武器接受国家的征召加入军队。这样兵农合一的身份所带来的重要影响之一就是国家经济受战争影响极大,从农民转化为士兵意味着国家在一段时期内突然失去了大量劳动力并且需要承担大量白吃白喝的人口,也就是说国家的生产消费平衡被打破,生产严重不足,而消费陡然增加。在战国中后期交战国往往连兵缀甲数十万之众,一场战役经年累月,这种情况于是变得更加突出,使国家经济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因此在结束战争之后国家需要尽可能快的让士兵解甲归田,重新变为生产单位。秦国在第一次战役之后出于经济考虑,必然迅速解散了大量军队,只留下少量军队用于维护国内治安。这时楚国突然发动第二次进攻,来势汹汹,秦国措手不及,难以在短时间内集结起一支大军与之抗衡,武关被突破后秦国守军一路溃退至都城附近,形势殆为危急,正如现代战争中出现的国家紧急动员,秦国想必也发动了全国的紧急动员,终于组织起一支大军在蓝田一带阻挡住了楚国的攻势。
“史书上有的地方说秦国战胜了楚国,有的地方则语焉不详,略过结局不提。窃以为秦国在蓝田之战中并未获得决定性的胜利。秦孝公以来凡是秦军野战破敌获胜的战役,《史记》往往都会记载战果,通常都会提到斩首多少,是否俘获对方主将等等,比如伊阙之战、华阳之战、长平之战等等,很多战役发生在他国的领土之上,尚能有如此详尽的统计和记载,为什么发生在本国国土上的一场胜利反而没有任何战果被提及?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怀疑。由于秦国是战国时代的最终胜利者,一方面它焚毁了许多敌对国家的史书,另一方面又尽力粉饰自己遭遇过的失败。《史记秦本纪》是司马迁参考秦国自己的史书而写成,其中提到说到秦昭襄王三十八年时是这么说的:‘三十八年,中更胡阳攻赵阏与,不能取。’这句话的意思看起来是秦国派将领胡阳攻打赵国阏与这个地方,但是没能攻取,读者自然而然会得出秦军放弃攻击而撤退的结论。但在赵奢的列传中可以看到,这位赵国名将在这场战役中指挥赵军大胜秦军,秦军溃败而还。阏与之战是秦国遭遇的一次重大军事失利,但秦国自己却轻轻带过,略而不提。
“此外韩魏两国对楚国的骚扰没有发生在秦楚第一次战役之时,但是却发生在第二次战役之时。《战国策秦策》中‘秦取楚汉中’一章说到‘秦取楚汉中,再战于蓝田,大败楚军,韩魏闻楚之困,乃南袭至邓,楚王引归’。这几句话虽然记述了事实,却把因果关系弄颠倒了。楚军如果真的败给秦军,自然就会引退,何待韩魏南袭至邓?事实是秦楚鏖战于蓝田,韩魏南袭至邓,楚国后方空虚,不得已而选择撤退。对于秦国来说,这是一场带有运气成分的胜利。
“你能说秦国的史书在撒谎吗?看起来并没有,阏与之战秦国的确没有攻下阏与,退军而还,但简单的文字游戏掩盖了惨痛的失利;蓝田之战秦军的确战胜楚军,但简单的文字游戏再度掩盖了惨痛的胜利,秦国的确在战略上获得了胜利,迫使楚国撤退,但在战术上并未击溃楚军主力,自己想必也因为关中地区遭到楚国一路沿途破坏而损失惨重,所以区区战果略而不提。这就是历史的虚伪之处。
“在清朗的天气里,这支视死如归的楚军在蓝田旷达的原野上想必已经可以望见秦王宫阙灿烂辉煌的屋顶了,但是他们最终未能再前进一步。就像第四装甲集团军在1942年严酷的冬天里从苏军包围圈撕开一道缺口冲到离斯大林格勒只有百里之遥的地方,已然闻见城内绝望的德军,却已是强弩之末,只得放弃解围,憾然离去。
“所以史书上简略的几个字,实际上掩盖了太多的事实。历史自有其偶然和幸运的成分,这或许是我们在看待任何一次历史事件时所不得不正视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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