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此地临海,年年水患不断,朝廷又不肯拨粮款,俱是白将军用自己的薪俸周济百姓!这里是穷山恶水不假,但民风淳朴,绝非刁民!”
苏子澈讶异地挑了挑眉,岭南之地多天灾,朝廷每年输往岭南的赈灾粮饷不知几何,若说经手的官员昧了些许,倒也是难以避免之事,可若说这赈灾粮饷从未到达岭南,便有些骇人听闻了。他沉吟片刻,起身挥开架在严禄肩上的数把军刀,亲解其缚,待其入座后便是躬身一拜:“适才多有得罪,万望将军勿怪。我听将军言语,正乃心系百姓之人,实是岭南百姓之福。方才将军提到水患赈灾一事,却不知这不肯拨粮饷之言,究竟从何说起?”
严禄被他骤然转变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暗自猜度他是本就心地善良,听到百姓疾苦想要一问究竟,还是刻意做出这种姿态引自己降服,可无论哪种,严禄如今身为鱼肉,苏子澈所问之事又于白起无害,迟疑良久,到底还是回答了:“早年先帝在位时,岭南虽也是水患不断,可赈灾粮饷一次未少过,便是……便是自户部而下被人眛去一些,多少也能解百姓燃眉之急。然自从今上登基,岭南已遇两次水患,昭元元年一次,昭元二年末又一次,白将军几度上疏,请求朝堂拨些粮饷,却俱都被驳回。若非白将军从私库里拿出钱粮来救济百姓,怕是整个岭南,早已饿殍遍地!”
昭元元年苏子澈尚未涉朝政,对于岭南这种他曾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踏足之地,即便当时听过水患之事,也俱都当做耳旁风了,而昭元二年末,他身在西州战场,除了眼前与黎国的战事,余者一概不知。是以此时听严禄说起,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于是不露声色地看了董良一眼。
董良会意,当下便道:“昭元二年由于黎国进犯,我等随殿下在北疆抗敌,并不知朝堂中事。严将军所言昭元元年那次水患,我倒是有些印象,若是没记错,那时岭南五府节度使应该是戴松,白起在其手下任长史。那次水患,陛下共拨了两次粮饷,一次是粮饷到得岭南,尽数被戴松私吞,惹来百姓□□,陛下听闻后龙颜大怒,当即将戴松革职查办。由于两地相隔较远,岭南正值饥馑又不可无长官,便命白起暂代节度使一职,又重新拨了一次赈灾粮饷。后来岭南道呈报上来的奏折俱都对白起赞不绝口,陛下便顺应岭南民意,正式任命其为岭南道节度使。敢问严将军,可知道此事?”
严禄沉吟不语,李巽忽而笑道:“严将军不信?其实你只要稍微一想便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岭南虽远离长安,但其百姓也都是皇帝的子民,至尊断无理由见自己子民遇灾祸而不救。朝廷岁入缗钱千六百余万,行军打仗纵是费了些,也不远不及此数,何况昭元元年并无战事。新帝登基,不趁机施恩百姓立下威望,反而做出此等不义之举,可合常理?便是退一万步假设,至尊没有下令拨粮饷,那文武百官呢?他们可会同意?自古文死谏,武死战,若是皇帝不肯拨银赈灾,朝中百官竟无一人相劝么?依我看,赈灾粮饷是一定拨了,只是最终到了谁人囊中就不好说了。戴松为官多年,又怎会胆大包天到将赈灾粮饷一丝不漏地全部独吞?而白起身为其嫡系下属,就完全置身事外?严将军,您是聪明人,又曾经亲历此事,相信其中的因由,您比我更清楚吧?”
严禄仍是沉吟,不知对他二人的话信了几分,苏子澈有些不耐,道:“看来多说无益,严将军已然认定了朝廷尽是些不忠不义之辈。”他转过身看着严禄,声音如金戈相撞,“素闻严将军是豪杰之士,我今日便不杀你,百姓无辜,我也不会杀他们,安民的告示早已贴出,你大可安心。只是你将来若有机会再见白起,不妨亲自问他一问,当年私吞朝廷赈灾粮饷之人究竟是谁?他一个小小的长史,又是哪来的钱粮救济岭南百姓?”
严禄身子微微一震。苏子澈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退了一步,利落转身道:“放严将军出城。我们走。”在场众将士轰然应是,苏子澈提步前行,还未至门前便听到严禄声音再度响起:“且慢!”
苏子澈并未回身,倨傲地微微扬首,董良见他无意理会,便回首道:“严将军还有何事?”严禄气势迫人地走过来,令一众将士蓦然生出警惕,暗暗做出防卫之姿。那严禄一直走到苏子澈身后五尺之处方停下,双膝一屈,竟是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殿下英睿,臣自愧弗如!先前是臣有眼无珠,偏听偏信,以致酿成大祸。幸得殿下不杀之恩,方令臣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殿下不弃,臣愿为殿下施犬马之劳,不费骁骑军一兵一卒,径取邕州,以报殿下厚恩!”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苏子澈缓缓地转过身来,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从容一笑道:“严将军果然深明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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