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间青筋隐现。
晋王妃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继续说道:“如果皇上认为我说的不是真的,那么儿臣斗胆,敢问您认为什么才是真的呢?
“您突然传召来打听瞻儿的身世,是在怀疑儿臣不贞么,还是在对瞻儿的身世有另外的期望呢?你若有期望,不知又是怎样的期望?”
皇帝移开目光,望向幽幽夜色。
“儿臣出身世家,自认品行无失,皇上若对儿臣有何疑虑,还请直言,儿臣誓死维护自己的名誉!”
但方才还激动着的皇帝却忽然静默了下来,变得像是个孤独寡言的老人。
雨后的夜风竟然有些清凉,帘幔扬起又落下,稍嫌冷漠无情。
“朕老了。”苍老的声音从启开的唇齿间吐出来,缓慢沉重,“满朝文武都在催着朕立储了。但朕有三个儿子,还有很多个孙子,却不知道挑谁来接这个位子合适。
“那么多儿子孙子,我却只对瞻儿亲近,有时候看到他,还总会把他认错。不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晋王妃双唇微翕,紧抿着未曾发出声音。
皇帝收回目光,望着她:“你知道混淆皇室血脉,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她望着地下,“倘若儿臣这么做了,不但儿臣得死,杨家也得灭族。”
“那你敢吗?”
“儿臣当然不敢。儿臣心中有是非,也懂得性命之可贵,不会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兰馨夫人的死与儿臣无关。只是有些事情,儿臣明知道不容易也还是要去做的。皇上英明神武,儿臣究竟有没有犯法,相信您总会有查得水落石出的一日。”
皇帝微微点头。“朕想你也不敢。所以你说的最好是实话。”
晋王妃听到这里,蓦然抬头:“儿臣冒死问一句皇上,当您看到瞻儿,把他错认成了谁?”
皇帝倏然转身,往她看过来。
一站一跪的两人俱都没有动,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间凝滞。半晌,皇帝别开头,再缓缓前行了两步,立定在帘栊前。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帘栊上,被帘上的皱褶揉搓得破碎不堪。
晋王妃再道:“儿臣再斗胆问一句,皇上看到瞻儿,究竟是什么心情?您是厌恶他,还是心疼他?”
皇帝仍未有言语。他定立半晌,转身走到门下,肩膀微微抖动。
晋王妃朝着他的方向转过身:“儿臣记得第一次抱着他进宫时,您对他是那样的喜爱。随着他日渐长大,您还亲自为他请师傅,关心他的功课。
“儿臣相信,您对他的疼爱不是假的。你让他在太学里左手第二排的位子坐着上课,给他请吴学士授课,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吧?”
皇帝攥紧双拳,成了夜色背景下一道黯影。
“皇上,瞻儿性子也执拗,执拗得不得了,他认准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拉得回。但他不蠢不笨,倘若你冤枉他,罚他,他是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逼上死路的!
“他是您的孙儿,他的血脉里也流淌着您的血液,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陆家的人,没有一个子弟是糊涂到这地步的!”
皇帝身子晃了两下,缓缓转身:“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