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清江镇码头上,几个等客的船家正在闲聊。
“月银八百文?还有这等好活计?”
“这还有假!不信你问问老姜,他家那二小子阿生,便是前几日去应了招,这还不等开工,衣服就发了四套,从头到脚,都是细棉布的!好看着呢!对吧老姜?”
老姜正从江里拎了桶水,冲洗船板,闻言憨笑一声:
“不过是个跑堂的!”
嘴上这么说,面上却都是掩不住的喜悦,自从家里老大折了腿,出不了工,底下还有三个弟妹,老伴身体不济,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撑着,如今老二阿生找了这份工,还不用卖身做苦力,对这一家子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回头也让我家小子去!”
“你家小子今年才十五吧,不满十六岁,人家也不收!”
“这酒楼也是新鲜,半大小子能干活就成,管他十五十六的,就跟他们说是十六了,难不成还查户籍去?”
老姜解释道:
“你还别说,但凡应招者,必是要看了户籍,方可签订契约,叫什么“劳务合同”。”
那人闻言一阵懊恼,另一人道:
“我家大宝行,今年十七!”
另一人鄙夷道:
“就你家大宝,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人也胖成了球,还是算了吧!”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那人不服道:
“胖怎么了,看着和气啊!再说了,穷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识字的,不识字怎么就不能干跑堂了!”
“人家招工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要年过二八,身长体重也都要在一个定数范围以内,反正就是人长得太矮不行,太高不行,太胖也不行,再有就是识字者优先……”
“竟有这种事?这当真是去当跑堂的伙计,不是当那伺候人的小倌?”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要是真选小倌,怕是还得加上一条,人长得太黑不行,太丑也不行,哈哈哈哈……”
“要我说,这也无甚不妥,人家饷银给得多,门槛就高,这说法自然就多!”
此话一出,多数人倒也认同。
“老姜,阿生那酒楼何时开业啊,咱们也去县城见识见识!”
“见识啥,那酒楼的席面,像是你能吃得起的?别的不说,听闻单单那做点心的厨子,便是由好几十号厨子参与比试,唯有拔得头筹之人才入选!”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吃不起,还不能去看看了!”
老姜道:
“阿生说昨日便已开工,说是试营业,明日正式开业。”
“啥叫试营业?”
“咱也不晓得,据说试营业这两日,只招待酒楼东家的亲朋好友和贵客,不接待外客。”
“这酒楼花样可真不少哇!”
……
方外居三楼一间客房内,苏攸攸推开窗户,放眼望去,远处是烟雨迷蒙的洛春江。
楼下则是酒楼后方一处僻静小院,颇为雅致,仅供自家人在此处乘凉饮茶用餐,此时陈清媛正在小院指挥伙计挪动桌椅。与之一墙之隔的一排屋舍,是酒楼员工宿舍。
三楼仅有五间客房,其中三间是专门留给苏老爷子、文斐与苏攸攸三人的,房内配置都与山上一样,一应俱全。
自试营业前一日,文斐便带了山上所有人全部下山,入住方外居,苏攸攸已在这里住了两日。
昨日试营业,请的都是自家人,包括方家小院那边四十来号人,黎生草堂几个伙计,还有陆方和他的施工队。
今日来赴宴的就比较社会了,洛县一众官员及家眷,外加一些熟络的街坊邻里,如臻宝斋、徐记布行、宝方纸行的掌柜与伙计们,还请了烟雨楼的几个头牌献曲献艺。整个方外居餐饮部,从一楼大堂到三楼贵宾包间,那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苏攸攸向来不喜这等浮夸场面,一直呆在房内,拿着那本《青囊百草鉴》读得津津有味。直至过了午时,楼下人声渐稀,方才打算出门透透气。
此时包间内仅有的几位客人也陆续离开,苏攸攸便与周妈妈出门下楼。
“清媛?”
楼下陈清媛刚安置好小院的桌椅,忽听身后有人唤她名字,回身一瞧,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