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这个,但是,唉!”
慕容毅长叹一声,他望向了孟聚,目光中充满了哀求:“金吾卫那帮废物,靠他们来扭转局面,那是不可能的。老弟啊,我现在大难临头,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北疆军虽然连连获胜,但在兄弟你这个北疆第一猛将面前,他们又算不得什么了。要知道,连名声最响的李赤眉都是你的手下败将,那帮人有哪个是你对手?唯有你亲自过去,才能压得住他们的气势,才能解救我们慕容家的困局啊!
兄弟啊,你刚到洛京,路途辛劳,本该好好歇息的,但实在是兵情如火耽搁不得啊!恐怕只得麻烦你尽快跑一趟相州了,帮帮兄弟吧?”
看到慕容毅那灰头灰脸的颓废样子,孟聚就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了:搞不好,自己憧憬的免费公休加洛京半月游要泡汤了,没想到,那预感真的噩梦成真了,他也唯有心中哀嚎:“慕容老弟,当了太子,你堕落了!太厚黑了吧?”
但现在,孟聚心里不爽也没办法,慕容毅都可怜到这份上了,自己确实也不好意思优哉游哉地在洛京游山玩水了。
“好,殿下放心,我明天就带队出发相州。”
慕容毅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他说:“也不至于那么急。北疆陵卫的弟兄们千里迢迢过来,总得让大家喘口气。要筹集粮草,还有开拔费要发到大家手上,怎么也得一两天。老哥,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今晚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上几杯。你莫要看我前呼后拥这么多人,能贴心的却没几个,有好多事要跟你商量的啊!”
孟聚笑笑:“说到商量,正好有一件事要跟殿下商议的。”
“哦?”
“咱们北疆陵卫与朝廷离得远,我们有事要呈请朝廷时,来回沟通很不方便。我想着,在洛京设一个留守处,留几个人常驻洛京处理些文牍,朝廷下达旨意也方便,顺便也能帮我们采办些物资什么的。”
孟聚说得委婉是“留守处”,但大家都明白,这就等于是北疆军在洛京的常驻外交机构了。地方镇藩在京中设置办事处,这也是常事来着,慕容毅不以为异:“这是好事啊,设这么一个机构,咱们联络方便了,省得卫铁心老是要跑北疆给你送信。这事,我准了。”
他笑道:“不过,孟老哥,你可得派靠的住的人来主持这个留守处啊,咱们以后的消息得靠他们传递了。如果不牢靠泄露出去,那是要耽误大事的。”
“这个正是要禀报殿下的,我准备派驻的留守管事叫苏芮。”
孟聚停住了话头,慕容毅凝眉沉思:“苏芮?这个名字倒有点耳熟。”
“殿下真是好记性,苏芮先前曾任洛京东陵卫同知镇督,现在在我这边做事。她是洛京人,熟这边地头,很是精明能干,做这个留守管事正是人尽其才啊!”孟聚装作没看到慕容毅那紧蹙的眉头:“但是最近时局纷乱,听说洛京治安也不是很好,所以,还请殿下帮忙照看下她。”
慕容毅微微沉吟,老实说,对于孟聚提出的留守管事人选,他是不怎么喜欢的。他已经记起来了,洛京同知镇督苏芮先前是白无沙最死硬的追随者,白无沙在狱中自尽时,还是她为白无沙发丧的,这位女镇督的忠贞与坚强给慕容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现在,白无沙已经死了,景穆朝的事也已经成云烟往事了——更重要的是,慕容破不想驳了孟聚的面子,在战局陷入困境的现在,这个来自北疆的猛将简直是慕容家的救命稻草啊!
“苏芮嘛,这个人很死心眼,品性却是没说的,能收拢她当部下,老弟你真是有福气啊!没说的,既然是老弟你的人,我自然会帮她的。我会给她一块令牌,到时候,她在洛京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报我的名字好了。”
正事谈完了,两人都大感轻松。慕容毅叫来了酒菜和酒,和孟聚边斟边聊,说到靖安的旧事来,两人都是深感缅怀。
“孟老弟,不知怎的,洛京的美酒不少,但我总觉得,还是张老三那边的烧刀子酒过瘾啊!”
“殿下,你也知道张老三的馆子?那地方,刘胖子带我去过一次。”
“哈哈,靖安城里呆久的边军和陵卫,都知道这地方。老弟,你不要看那地方又破又旧,张老三可是有一手呢,他亲手做烧大肠和炸羊肉,比宫廷大厨做的还要好吃。我回找御厨做了几次,怎么做都做不出那种味道来啊。”
慕容毅摇头晃脑地感慨道:“那是边塞的风味啊,真怀念过去的好日子啊!”
“等以后平定了叛乱,欢迎殿下故地重游靖安。吃旧时的菜肴,见见老朋友,应该也有一番风味的。”
“呵呵,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这个北疆王可得亲自陪着我一同去啊!”
孟聚一愣,他说:“北疆王?殿下说笑了,我只是大魏的普通边将而已。”
“不是说笑。”慕容毅喷着酒气,拍着孟聚的肩膀,他的眼中却是没有半点醉态:“我是可是诚心诚意的。孟老哥,你几次救过我命,现在又在危难关头帮我们慕容家,这样的功劳,封王又算什么!我给你个保证吧:只要能顺利打退北疆叛军,你的亲王帽子绝对是跑不掉的。”
看得出来,慕容毅许诺时是很真诚的,但孟聚却不想多聊这事,转移开了话题——就算慕容毅是认真的,但慕容家现在还是自身难保呢,开个封王的大烧饼就可以忽悠老子卖命了?这种画饼充饥的好事,恕不奉陪了。
接着,两人又聊起了接下来的战事。慕容毅主动提起:“孟兄弟,你这边要出兵上阵,装备器械这边,可有什么需要的吗?倘若有,你尽管开口就是。”
碰上这么个宰凯子的机会,孟聚自然不会客气,他张口就来:“那就谢谢兄弟的好意了。这趟我带来了两个斗铠旅,都是善战的勇士,足可以一当十。无奈路途遥远,道上颠簸流离,又要躲避北疆军盘查,出发时携带的斗铠损失大半。。。”
慕容毅微微一笑,他也是聪明人,知道孟聚说话也是不尽不实,道上损失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至到损失大半的地步。但孟聚千里来援,这份人情比什么都贵,而且洛京与北疆不同,北疆是缺斗铠,洛京却是斗铠有余,敢战的铠斗士不足,放在掌握了工部和联合工场的慕容家眼里,几百具斗铠还真是个小意思。
“这个没问题,我明天就让卫铁心给你送三百具斗铠来,多的你就留着备用好了。孟兄弟,去了相州,你只管放手开打好了,损失多少斗铠,我立马给你第一时间补上。”
慕容毅出手大方,孟聚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这场仗本来就是为慕容家打的,自己和部下其实就是雇佣兵,慕容家提供装备,那是天经地义的。
席间,孟聚很想向慕容毅打听下叶迦南的近况,但却是不知如何开口——身为男子,主动打听未出闺女子的事是很不便的,而且对方又是曾为叶迦南未婚夫婿的慕容毅,对着他,孟聚更是心里发虚。
他几次拐弯抹角地提起叶家的事,慕容毅都是只提起叶剑心,却是半句不提旁人,闹得孟聚心痒痒的。最后,他想着反正慕容毅也是有老婆的人了,干脆豁出去了:“对了,兄弟,上次你来信跟我提起,说叶公爷找到了个失散的闺女,她跟我们当年的叶镇督长得一模一样,真有这事吗?我还真是想见识见识。”
慕容毅愣了下,他强笑道:“这。。。愚兄当时也是思念心切,说得有点夸张了。其实嘛,真人倒也没那么象,顶多只是有三四分神似罢了,看不看都无妨的。”
说话时候,慕容毅的神情显得很不自然,心里有鬼的孟聚却也不敢追问,两人很有默契相视一笑,换了话题。
当晚,慕容毅在孟聚这天详谈至深夜,五更时分才离去。送走了他,孟聚回房休息,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慕容毅那尴尬的笑容始终浮现他脑海,令他难以释怀。
慕容毅和叶家之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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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孟聚还没起床,易先生——呃,该说是四夷馆的陆主事——便过来禀报了,说金吾卫的卫旅帅已经过来了,就在侯见室等着孟大人起床。
孟聚揉着没睡醒的眼睛,嘀嘀咕咕地来到了侯见室。刚进门,卫铁心就给他来了个深深鞠躬:“叨扰大帅了。奉太子殿下钧令,末将连夜从工部调集了三百具斗铠装备,还得劳烦大帅前去点检验收。”
看着卫铁心一脸憔悴两眼血丝的疲惫样子,孟聚猜到了,大概他昨晚也是一夜没睡的。
“有劳卫将军了。来,我们出发吧。”
在军营里点检完斗铠,孟聚很是满意,这次慕容毅发来的斗铠全是豹式和虎式斗铠,都是全新的货色。
看着孟聚神情满意,卫铁心也松了口气:“大帅,这批斗铠是末将昨晚连夜挑选的,不知可有什么不妥的?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末将马上更换。”
“不错,这批斗铠我很满意。卫将军连夜辛苦,很让我过意不去啊。”
“不敢。大帅,按照太子殿下的安排,准备给大帅部下的辎重补给和五百民夫、一千辅兵也已经准备好了。大帅可需亲自过目检阅?”
孟聚愣了下,他看看卫铁心,看到的却是对方那疲惫而执着的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眼中藏着焦虑和期待。
孟聚与他对视片刻,然后,他叹口气:“我就不必亲自看了,卫将军你通知我部下的齐鹏过去查看就好。”
看着卫铁心欲言又止的样子,孟聚拍拍他肩膀:“放心,不会让卫将军为难的。点检好装备,我们下午就出发去相州,不会误事的。”
卫铁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望着孟聚,目光里全是感谢和愧疚,最后深深躬身道:“劳累大帅了。”
就这样,只匆匆在洛京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孟聚就匆匆踏上了去相州的征程。
出发时候,洛京的监国太子慕容毅亲自前来送行,还带来了丰厚的劳军犒赏。孟聚当场就分发下去了。刚到洛京立足未稳就要出发去打仗,铠斗士们本来是颇有怨言的,只是碍着孟镇督的威望不好埋怨,可是大笔的犒赏当场发下来,大家心中的那点怨气也就灰飞烟灭,当场雀跃欢呼万岁。
按常规,出兵总是要选时祭天,斩牛歃血搞一通仪式的,但问题是孟聚并非慕容家的下属,孟聚的兵马也不是慕容家的嫡系兵马,再加上时间紧迫,慕容家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欢送,慕容毅只带了东宫府的几个司仪官过来而已。
离别时,慕容毅对着孟聚,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愧疚,欲言又止,最后叹道:“千里辗转,不得安歇,实在苦了大帅。孤太失礼了。”
孟聚宽慰道:“太子殿下,吾辈男儿,理应豪迈行事,些微琐事,不必牵怀。太子殿下只管在洛京安坐,且待在下奏传捷报便是。”
被孟聚这么一说,慕容毅也释怀了。他笑道:“孤至今还常常怀念当年在北疆与大帅一同并肩作战的情形,大帅的绝世威猛风姿,孤至今仍然铭记在心,不能再与大帅一同驰骋沙场,实在是孤的憾事啊!如此,孤就静候大帅的捷报了。”
饮了一杯壮行酒,孟聚就此踏上了征程。
这次从洛京出发,他的队伍是大大增加了,除了从北疆随行的铠斗士之外,队伍里还多了五百名辎重民夫和一千辅兵。率领这批民夫的是金吾卫的一个叫胡庸的副管领。他表现得非常恭顺,表示就是给孟大帅打下手的,一切行动悉听从大帅指挥。虽然不知道将来这位胡管领的表现如何,但他的态度还是让孟聚很高兴。
从洛京一路前往相州,随处可见战争带来的痕迹。虽然战火还没烧到近畿,但战争带来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全境。传说中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北疆边军就要杀来了,洛京近畿城镇和村庄居民纷纷逃离,百业凋敝,人烟稀少。孟聚在道上看到的人,大多都是往前线运送粮草物资的民夫和辅兵队伍,往常在这条道上常见的商队和旅人队伍却是绝了踪迹。
队伍在道上走了十来天,抵达相州时候,已是五月初了。入了五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士兵们纷纷脱掉了身上的棉袄,换上了轻便的单衣。
队伍刚进了相州,在相州的安桥镇,孟聚一行碰上了相州大营的后卫部队。按照军中惯例,从后方新调来的兵马抵达时候都是要先向后卫营报到的,粮草也是在报到时候领取。
与金吾卫交涉的事,孟聚不愿意费神,吩咐那位胡管领出面处理就好。胡管领领命而去,不到半天就回来了,他不但领回了粮草,还带来了大营的命令:“命北疆孟部即刻向狭坡县进发,至御营候命。”
孟聚盯着那份命令看了一阵,心中好不别扭。从洛京过来,大小官员一路奉承不说,就连尊为太子的慕容毅都对自己礼敬有加,一口一个“孟大帅”,让自己飘然了好一阵,但到了相州前线,军令里只有冷冰冰的“孟部”二字,不要说敬称,连个全名都没有,着实让习惯奉承的孟聚好一阵郁闷。
孟聚这才意识到自己地位的变化:在洛京,自己是太子慕容毅的好友兼救命恩人,再加上慕容毅是亲眼见过知道自己武勇的,所以自己才能受到特别的优待;但在相州战场,双方动员兵马数十万,斗铠数以千计,在御驾亲征的皇帝慕容破眼里,自己的地位只怕也就跟个普通旅帅差不多而已吧?
看胡管领笑嘻嘻的好像很开心,孟聚把郁闷的心情藏好,问他:“胡管领,这份军令,可是有什么讲究吗?”
胡管领喜滋滋的:“大帅,卑职找人打听了,咱们去的可是御营呢,这可是很了不得呢!想想,那么多兵马过来,可没有几家有资格去御营的,都是直接被指派去前沿驻守了,唯有咱们被吩咐去了御营,这说明上头对咱们很重视啊!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亲眼觐见皇上呢!”
孟聚听得一阵恶寒。慕容毅是个帅哥,他的老爹慕容破应该也不会难看到哪去,但见他一面,值得欢喜成这样吗?瞧老兄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有这种追星心态啊?
他瞄瞄胡管领,淡淡说:“老胡,进了相州,大帅的称呼,就莫要提起了,以免犯了皇上的忌。以后,还是称我官职吧。我是北疆东平镇督。”
“是,大帅——呃,卑职糊涂,镇督大人,卑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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