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摇摇晃晃瘫倒在地昏了过去。人们不约而同地奔过来,把他团团围住。这个摇晃,那个叫喊,另一个端来凉开水,几分钟之后来人才苏醒过来,断断续续说出一个可怕的消息。
原来,唐之道,宋玉珍调动军队时,事不机密,被国民军所探知。鹿钟麟得到消息大吃一惊,恶狠狠地骂道:“娘的,好你个段老歪,跟老子来这个——来人哪!”他马上集合军官进行布署,决定提前发动军事政变,扣押段祺瑞,消灭宋玉珍和唐之道部……这一消息像鸡棚里投了一块石头,立刻炸了营,他们知道凭他们掌握的这点军队,是无法与国民军抗衡的,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通知段祺瑞,赶快离开段公馆,通知唐之道,宋玉珍和吴光新,把损失减到最低限度。直到这时,他们才感到事态严重,生命受到严重危胁。
当梁鸿志急遽地摇电话,试图用暗语告诉他们时,电话始终未能打通,正在心急火燎的时候,日本谍报员大江风风火火跑来,告诉他们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马路已经戒严,电话已经瘫痪,卫队旅已被缴械,段执政生死不明……他们被惊得目瞪口呆,梁鸿志说:“马上派人送信!”曾毓隽环视着几个抽脖缩肩的人:“你看谁能去?”
是啊,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老段的亲信爪牙,又是安福余孽,国民军对他们恨之入骨,逮捕他们还犹恐不及,送信不是等余送死吗?再说,这些人都是胆小鬼,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们依附段祺瑞是想得到个人好处;当这种好处化作泡影时,段祺瑞便成了不屑一顾的老套鞋,谁还愿意为他作出牺牲呢?还是梁鸿志有点侠肝义胆,他一挺身说:“我去!”
曾毓隽说:“不行,你目标太大,还是……”
其他人垂眉低首,不置一词。这时,执政府日籍顾向大谷猛一步跨到前面,以易水悲歌的英雄气概,大声说:“我去!我是日本人,他们不敢怎样我。”
曾毓隽握着大谷的手说:“哎呀,如此甚好!大谷君,拜托了!”
其他人也像遇到救星,纷纷表示敬谢之意。大谷猛穿戴整齐,“嗵嗵”跑下楼去,钻进丰田牌小轿车开走了……满载国民军的汽车很快包围了段公馆,小钢炮和轻机枪支在距段公馆二三百米的地方,随时可以对段宅构成威胁。这位团长手持驳壳枪,带领几十名精兵,弯腰弓背快速靠近,在大门口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迅速打响,卫兵没来得及关上沉重的黑漆大门,勇猛的国民军就冲了进来,很快把段公馆卫队缴了械,一名值日的军官试图抵抗,被一名士兵挥起大刀砍伤,捂住流血的伤口倒下去。
“说,段祺瑞在哪里?”“可惜……你来……晚了……”负伤军官一脸挛笑。
“进去搜!”说着,大队人马绕过伤者向后院冲去。他们恶狠狠地骂着,呵斥着,打碎一些古玩家具,留下部分士兵。其它人爬上汽车执行别的任务去了......夜深了,风小了,段祺瑞却没有丝毫倦意。他对胜利充满信心,对前途满怀希望。他认真分析国民军倒台后的政治局势,设计着再起后的政治蓝图,想着怎样挑拨直奉两系关系,怎样拉拢奉张瓦解直系,最后把吴佩孚排斥于政坛之外。他一个个分析了北洋元老和民国元勋的优劣,觉得没有一个人能比过他,代替他......忽然,值日官跑来打断他的遐想:“秘书长邓汉祥有要事求见。”
“邓汉祥,”段祺瑞十分惊愕,看看墙上挂钟已近凌晨2时,“这么晚他来干什么?快请!”
不一会儿,邓汉祥神色慌张地跑来,一见面不顾起码礼仪,急眉火眼地说:“执政快走,快!鹿钟麟发动政变要来抓你!”
“不!”他固执地说:“我是军人,不畏强bao不怕死是我的天职,岂能被乳臭小儿吓倒?让他来好了。”
邓汉祥接触过很多人,经历过许多事,个人经历十分丰富。他做过大总统黎元洪的亲信,当过云南军阀唐继尧,王文华的心腹,作为滇桂两系代表斡旋于孙中山、卢永祥、段祺瑞、张作霖之间,为“孙、段、张反直大同盟”立过汗马功劳。梁鸿志被逼下台后,他又充当府秘书长要职。他虽不是皖系中人,但甚得段的赏识。像段祺瑞这样固执傲慢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本想三言两语把他劝走,看来要使这头犟牛改变主意,还得费些口舌。他耐着性子说:“冯部有个营长,半夜三更秘密来到我家,他说,他已接到警备司令部命令,今夜12时,带队到天安门集合,同时命令住执政府附近的家眷,务必于10点前疏散。你想想,这不是鹿钟麟要发动政变的征兆吗?常言说,防患于未然。我们现在暂时离开,如果没事明早我送你回来,谁也不会知道的。这种举手之劳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他扣押我有什么用,能挽救他行将灭亡的命运吗?”段祺瑞仍固执己见。
“虽不能挽救命运,却能引发一场争夺元首的战争。若果真如此,北京的损失可就大了,。或者把你扣起来,成为曹锟第二。这两种结果都是我们所不愿见到的。”
段祺瑞依然固执:“不可能,绝不可能。”
邓汉祥见说不服他,于是,给吴光新、段宏业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劝他。但他一连摇了几部电话,都没有信号,这才知道电话线已被截断了。邓汉祥像抓住有把饼,举着电话说:“瞧瞧,电话线都断了!”
“真的?”段祺瑞方感事态严重,他亲自摇电话,果然没有任何信号。
“卫兴武,”邓汉祥大声命令,“赶快保护执政到安全地方去!”
“是!”卫兴武说,“先到我家暂避,那里安全。”
说罢,卫兴武带领一排卫兵,保护着段祺瑞出了后门......段祺瑞刚走,国民军就到了。好险啊,前后只差十分钟!
当大谷猛经过重重险阻驱车来到段公馆时,他倒吸一口冷气,但见卫队已被缴械,地上血迹斑斑,家人乱作一团,他恨自己来晚了,来不及挽救段执政.当他得知执政已经安全脱险,才长舒一口气,驱车回到这座法国人经营的桂乐第大楼.在这座大楼里焦急等待的安福余孽们,听到大谷猛的叙述,知道行动失败,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到底是曾毓隽有点应变能力,他说:鹿钟麟找不到芝老,定会全力搜查,还会到这里来盘问.我们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芝老的压力......他马上派人给一家大报主笔写了一封亲笔信,并拿去数量可观的银元,买通他们连夜发号外,谎称段执政困在东交民巷的桂乐第大楼。他派出的人刚走,一名保镖嗵嗵跑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鹿钟麟带队来到门口,要见段执政!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有惧色。梁鸿志说:“别怕,他不敢在使馆区抓人,咱们不要露面,让赞候支应一下。”
李思浩是个猥琐小人,早吓得魂不附体。曾毓隽把他一推说:“放心,他不会动你半根毫毛的。你就说执政已经休息,有事明天再说。”李思浩这才硬着头皮下楼去。听到李思浩的话,鹿钟麟信以为真,又无可奈何,只好怏怏而去。他驱车驶进中南海延庆楼,曹锟以为鹿钟麟要在撤退之前把他杀掉,他哆哆嗦嗦来到客厅。不料,鹿钟麟毕恭毕敬,无比虔诚地说:“由于卑职一时胡涂,冒犯了大总统,让大总统受委屈了,钟麟甚感愧疚。现在,我以北京卫戍司令的名义,宣布恢复大总统自由!”
“哈哈,”曹锟紧绷的脸松驰下来,笑道,“伯瑞呀,坐下,坐下。都怪吴子玉处事欠周,发生误会。没啥,都过去了,伯瑞呀,不用往心里去。”
“是啊,咱直系毕竟是一家人,官兵上下对大总统感情很深。对大总统的不幸也很难过。只要大总统不嫌弃,几十万国民军,仍愿意集合在大总统麾下,为直系中兴效犬马之劳!”
“哈哈,好啊,既然你们对曹某忠心不二,我还有啥说的?我一定劝说吴子玉改变态度,言归于好。”
“如此说来,”鹿钟麟“卟嗵”跪伏在地,痛哭流涕地说,“我代表几十万官兵叩谢大总统了!”
4月10日,也就是北京政变的第二天,北京各大报都在头版刊登鹿钟麟等十几名高级将领的联电,宣布段祺瑞的罪状。指出:“吴玉帅以命世之才,抱救国之志,数奇不偶,养晦黄海,志士仁人,无不扼腕。乃段密派兵舰前往加害,忌贤嫉能,几摧柱石。议于4月9日,保护前总统曹公恢复自由,所有祸国分子已分别监视,静候公决。麟等此后进止,惟玉帅马首是瞻,政治非所敢问。”
当天下午,警备司令部张贴布告称,段祺瑞自执政以来,祸国殃民,无所不至,最著者如金法郎案,“·18”惨案,尤为国人所痛恨。其左右亲近皆安福余孽,逢奸长恶,违法营私,挑拨战争,涂炭生灵。本军为国家计,为人民计,迫不得已,采用严重办法,力行制止。一面保护总统曹公恢复自由,并电请吴玉帅即日移节入都主持一切。京师地方秩序,仍由军警负责维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