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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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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上旬的一个上午,段宏业突然出现在段祺瑞的办公室。段宏业对父亲的感情历程经过几个阶段:先是怕他,时时处处躲着他,他十几岁时,段祺瑞还动不动用鞭子抽他;长到0多岁,还时常罚跪罚站,让下人打他;久而久之常在背后骂他,诅咒他。待他年龄增长,经历荣辱沉浮,世事沧桑,各自的性格经过磨合之后,段宏业对父亲渐生崇敬之情,父子间才有感情交流和共同语言。现在,他对父亲屈从忍让越来越不满,对父亲的所作所为越来越失望,渐渐产生敬而远之地举动……今天,他之所以到办公室找他段执政,一是事情紧急,二是显得郑重,因为,他是受同道之托好好跟老头子谈谈的。他郑重其事地说:“爸爸,我有事对你讲!”

    父亲不以为然:“哼,你能有什么要事?”

    段宏业执拗地说:“有,我有,它关系到国家命运和您的前途!”段祺瑞放下毛笔,摘掉花镜,身子仰在靠背上,无可奈何地说:“好,你说。”

    他坐在父亲对面,满脸正肃地说:“最近,张作霖在天津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以“巩卫中枢”为名,要把他的第5、第6两师调到关内,进驻北京!”

    段宏业的话一记重锤敲在老段心上,他惊问:“真的?”

    “千真万确!张作霖认为,要想顺利的实行其扩张野心,必须首先控制中央,控制北京,必须把国民军赶出北京去。因此,决定加派大量奉军进关,分驻京津重地……”段祺瑞坐不住了,起而徘徊:“好狠毒啊!”段宏业继续说,“他们作了部置,北京至天津一线由张学良负责,天津至德州由李景林负责,德州至徐州由张宗昌负责,徐州至浦口由姜登选负责。同时,派兵控制京汉线。张胡子还极力拉拢吴佩孚,以共同对付冯玉祥将军……”

    段祺瑞怒不可遏,陡地站起来,问:“冯玉祥有何动作?”

    段宏业为激起父亲的情绪而开心,说:“将领们听到消息,非常气愤,纷纷要求与张胡子决一死战。5月9日,冯将军在张家口召开团以上军官会议,研究对策,为了顾全大局,避免战争,决定将西苑、北苑及通州等营房让给奉军,但不退出南苑,以免奉军全部控制北京……冯将军完全从国家民族利益出发,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由此可以看出冯将军的为人。相比之下,张作霖是什么东西?决不能再对他抱有幻想了!”

    段祺瑞一言不发。他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表示,都可能影响国奉双方,都可能造成双方口实,对政局产生影响……段祺瑞知道,假如奉军真的控制了北京,他便成了一个十足的政治俘虏,那日子不会好过。唉,左边煎着,右边烤着,怎么也不会好受啊……段宏业深知父亲的隐哀,说:“爸爸,张胡子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您该考虑自己的前途了。”

    老段以少有的亲情说:“孩子,你的心思我知道。贾德耀、许世英等都向我多次渗透,让我与国民军共同对付奉张。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冯玉祥跟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一旦他翅膀硬了,他会抛弃我们的;再说,在冯、张冲突中,获胜者未必是冯玉祥,到那时,我们就彻底完了……”

    “那是后来的事,总比这样受夹板气好。”“唉,我的心搅乱了,你让我清静一会吧。”

    段宏业刚走,机要秘书拿着一份电稿走进来:“报告执政,奉天急电!”

    “好,放下,你去吧。”段祺瑞的心怦怦直跳,手轻轻颤抖起来,他不敢去拿电报,手几次触摸到它有缩回来。他已预感到这就是儿子刚才说的,奉军要求“进驻北京”。不过,他还是把电报打开,果然证实了儿子的话。这意味着更大的灾难和麻烦临头了!

    他觉得仕途如此艰辛,生活如此无情,人生如此乏味。他把身子向后一仰头悬空仰着,闭着眼睛,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好像这个世界死了,就要连同他一起毁灭了……段祺瑞一筹莫展。不说同意,不说不同意,只有拖。

    你拖他不拖。第天,段祺瑞又收到张作霖一份软中有硬,志在必得的电报:“关于奉军进京一事,已得冯督办同意。奉军不干预政事,只为巩为中枢。如政府不同意,我即将苏鲁皖奉军全部撤回关外,什么事也不管了……”

    字里行间透着杀机。这分明是说:你段祺瑞如不同意,我就宣布独立,我就对执政府处于敌对状态,我便可以兴兵讨伐你。

    段祺瑞吓坏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傀儡元首,是经不起这种威胁的。思来思去,只有召开国务会议,就商对策。其实,这只是自我欺骗,他早就不对内阁寄以希望了。

    果然,国务会议大煞风景,到会的只有四个总长;他们是陆军总长吴光新,内务总长袭心湛,海军总长林建章,司法总长杨庶堪。而外交沈瑞麟,财务李思浩,司法章士剑,交通叶恭绰,教育王九龄等5人均未到场。

    叶恭绰是亲奉派,一切看奉张眼色行事。为了给执政府施加压力,经常采取不合作态度。前不久,他受到张作霖指使,请了10天假去奉天,一到奉天便寄来一份威胁性辞呈。

    王九龄是中立派,上任几个月见绌象百出,内忧外患,对执政府,对段执政失去信心,也提交了辞呈。

    说到沈瑞麟、李思浩、章士剑、不得不说金法郎案,说到金法郎案,不得不说杨庶堪。

    那是一月前,杨庶堪突然出现在段祺瑞面前,要求天内就任农商总长,而农商总长早已许给奉系次长莫德惠。日后,杨庶堪挺胸昂首出现在农商部。他以总长身份,大模大样巡视各司局室,与部员们握手言欢。部员们大为惊异:农商部凭空又冒出一个部长,这回有好戏看了,不知这盆“馅儿”老段怎么“和”?更令人震惊和尴尬的是老官僚莫德惠,不知怎样处理这令人难堪的局面。

    正巧,次日是阁务例会,莫德惠接到秘书厅通知出席会议;而没有接到通知的杨庶堪,也理直气壮参加。于是,戏剧性场面出现了!一名值日官拦住杨鹿堪,彬彬有礼地一鞠躬说:“对不起杨先生,这是国务会议,你不能进。”

    “混蛋!我是农商总长,为什么不能进?”

    “先生,我不管你是部长还是混蛋,没有秘书处的通知,你休想进去!”

    杨庶堪勃然大怒,猛地转向幸灾乐祸的莫德惠,只见他若无其事地作了一揖,以讥讽的口吻说:“对不起杨先生,老朽失陪了。”

    说罢,昂首挺胸步入会议厅。而杨庶堪色苍白,口唇紫青,声嘶力竭地喊:“段祺瑞,我不会放过你——”

    杨庶堪不再上班,使出全身解数大肆攻击执政府。于是乎,各大小报纸大做文章,令段政府十分难堪……正当段祺瑞被舆论搞得焦头烂额时,另一位被金法郎案搞得神魂颠倒的司法总长章士钊来到执政府。他表示愿将司法总长让给杨庶堪,并说司法终非自己所长,自己是搞学问的,还是让我回到书斋去吧。

    像溺水人抓住破木板,段祺瑞喜出望外,没想到困扰许久的问题,举手之间解决了。他激动地说:“哎呀章公,你帮了我的大忙,我怎么感谢你!这样吧,教育总长正乏合适人选,章公勉为其难吧”

    梁鸿志带着这一妥协方案,再次出现在杨庶堪面前。不料,在会议厅前受胯下之辱的杨麋堪,还未能从大愤中平静下来,梁话没说完,他便跳起来,说:“我要人格,人格,你懂吗?让你的司法总长见鬼去吧!”

    “要去就去司法部,不去就请便!”说罢,梁鸿志把一份执政府任命书摔在桌上,愤然离去。

    次日晚,一位神秘的不速之客敲开杨庶堪的房门。杨庶堪没好气地问:“你找谁?”“我找司法总长杨庶堪先生。”“我不认识你,你请便吧。”“我认识您哪。”“我是您的部下——总检察官翁敬棠……”“你有何贵干?”“指点迷津。”“请进……”

    杨庶堪向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盯梢之后,轻轻关上房门。

    因为,杨庶堪早就听说翁敬棠对调查金法郎案特别热心,一再提议对与金法郎有关的外交、财政、司法三总长提出法律侦察;他还知道,翁敬棠为扳倒三总长,搞清金法郎案的来龙去脉,大兴破釜沉舟之念,把自己的妻儿老小送回天津。毫无疑问,翁敬棠是他的同道,是跟他一样决心拆段政府台的人……次日,杨庶堪坐上司法总长的宝座。翁敬棠有了杨庶堪的支持,更加有恃无恐,很快组织人力投入对金法郎案的全面侦察。三总长以退为守,撂挑子不干以示“抗议”……段祺瑞面对的是一个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内阁,几乎与8年前(1917年)毫无二致,只可惜没有督军团撑腰保驾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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