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大混战
随着中山先生的去世,一股悲观失望情绪在朝野上下弥漫着。他们普遍认为,南方不会再把北洋政府看作一个政府,他们之间脆弱的合作关系,也因段祺瑞的背信弃义而结束了。战争终将成为解决南北争端的唯一手段……尽管段祺瑞在组阁时,特意把外交、农商两部总长的位子,留给南方人的唐绍仪和杨庶堪。但谁都知道这是一种姿态,他们是不会来上任的。所以,自公布名单之日起便分别让外交部次长沈瑞麟和农商部次长莫德惠代理部务。沈、英二人都是倾向奉系的,无形中奉系得到实惠。
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此举却中下祸根!
5月的一天,段祺瑞正被金法郎案搞得焦头烂额。不料,一个操着广东口音,身材不高的人,风尘仆仆出现在段祺瑞面前。段祺瑞看看名片再看看本人,大惑不解地问:“杨先生,你来此有何贵干哪?”杨庶堪带着嘲讽的微笑,挑衅地说:“咦,这倒怪了,我是你段执政的农商总长,是来上任的呀!”
“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我倒觉得恰逢其时。”“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
两个人直愣愣地对视着,足有一二分钟。段祺瑞想:真倒霉,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来捉弄我,我成了什么人?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于是,他没好气地说:“你先住下,待我们研究一下再说。”来人挑衅地说:“可以,但三天后我必须上任!”
杨庶堪一走,段祺瑞就把梁鸿志叫来。梁鸿志已经知道这件事,也正在为此发愁。段祺瑞无可奈何地问:“你看怎么办?”
梁鸿志断言道:“我看他来者不善。绝不是来修庙,而是来拆台的。我看宁可得罪他,也不能得罪奉天。”
“可你总不能赶走他吧?”“不妨采取托延战术。”“他会大造舆论的。”“我先去拜访他,探探他的底。”“也好。尽量委曲求全,别把关系搞僵。”“好的。”
当天晚上,梁鸿拜访了杨庶堪。一见面,梁就低声下气地说:“杨先生,本人代表执政来看望你,顺便送上000元,聊补生活之急。先生有什么事请提出,我们尽力解决。”
杨庶堪,广东顺德人,副贡生,多年来充当谭延闿的心腹幕僚,作过广西省长。西南派跟段祺瑞关系破裂后,他才来北京就职,意在拆毁段祺瑞的台。行程中路过武汉,受到吴佩孚秘密接见,秘谈几个小时。他带着使命入京,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决心。他对梁的来意大致猜出,故意说:“不敢劳烦执政。本人别无他意,只求日后顺利就职。”
梁婉转地说:“实在对不起,请先生暂缓就职,待我们理顺关系再来请先生。”
杨庶堪口气强硬地说:“不行!天后我必须上任。我已经发过通电,否则不好向国人交待。”
染鸿志也提高了声调说:“你这样贸然行事,使政府无法下台,你要体谅执政的苦衷!”
“我上任是天经地义的,何谓‘贸然?’”“执政府成立半年,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的执政府不会只存在半年吧?我也得‘理顺关系’呀。”“可莫德惠已代职数月,不能说免就免吧。”“代职并非正职,岂有免职一说?”“这……,也不能不讲策略呀。”“噢,我明白了,你们怕张作霖。”
一句话戳中梁鸿志的要害。他知道再说下去,这位老兄不定扔出什么难听的话,于是,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本人告辞,待禀报执政后再来拜访。”
说罢,梁鸿志匆忙告辞,驱车来到空府,向段祺瑞汇报了会谈情况,段、梁哀声叹气,惶然无计,只好拖……段祺瑞似乎比别的元首活得“潇洒”;不管多忙他只工作半天,下午、晚上照样是下棋、打牌消,雷打不动。靠什么应付重大压力?这就是放心大胆假手于人。出了事他积极承担责任,从不委过于人。
但常有“例外”的时候。这天,段祺瑞刚睡过午觉,正要与棋手下棋,吴光新急匆匆来到空府,一见面就说:“姐夫,奉天索要讨直军费一事不能再拖了,我看给他们算了。”
段祺瑞大惑不解地说:“什么,刚刚给他500万,怎么还要?他的军费远远超过冯军,冯军意见很大。”
吴光新是“亲奉派”,自然向着奉军说话:“姐夫,你别急嘛。冯军怎能与奉军相比?整个战役是奉军打的,冯军并未费一枪一弹,还得到许多好处,当然要多于冯军。”
“他要多少?”“1500万。”“天哪,他真敢张口,还让人活不?我冒了这么大风险才搞到这点钱,到头来不够他的。不给!”“别把话说这么绝嘛,这事弄不好会影响关系,引起风波的……”
吴光新的话如重锤敲在段祺瑞心上。张作霖不仅觊觎直系长江流域的地盘,千方百计夺取江苏、安徽、上海;而且还染指冯玉祥的河南、保(定)大(名)地区,甚至想把张家口收回。更恶毒的是连皖系地盘——山东、浙江也不放过,最近为打通津浦铁路,竟向山东伸手,致使郑士琦调兵遣将,决死一战,经段祺瑞调解才暂息风波。段祺瑞一想起这位“合作者”就恨之入骨,毛骨悚然。听了吴光新的话,段祺瑞无可奈何地问:“你听到什么风声吗?
吴光新说:“据说有人在张作霖面前搬弄是非,说三个月政府发行14年8厘公债1500万元,而这次收回关余000多万,暗中还有关余利息700多万;不久又召开关税会议,尚能得到大笔附加关税。而冯军已收到800多万军费。张作霖大骂政府偏心,要亲自赴京兴师问罪。”
“他放屁!”背后有人大声叫骂。他们回头一看,是段宏业怒气冲冲走进来,他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段祺瑞喝道:“放肆!”
段宏业不理睬父亲,继续一吐为快:“他还有脸骂政府偏心?我看他是太贪心了。哪次拨款不多给他:上次给他500万,只给冯军100万,实际发到手的只有10万。为此,冯军大为不满。”
段宏业是冯玉祥派,当然替冯说话。于是,两个人舌枪唇剑争吵起来,谁也不让谁,谁也说服不了谁。
段祺瑞在奉、冯两大势力的挟持下举步维艰,一筹莫展。他的处境像历史上的周天子和汉献帝一样,奉、冯两系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因此,段的亲信间也现出截然不同的两派:以吴光新为首的“国舅派”,主张拉拢张作霖,他们有曾毓隽、梁鸿志、李思浩,曹汝霖等;以段宏业为首的“太子派”,则力主靠拢冯玉祥,抑制张作霖,他们有陈宦、贾德耀、姚震、许世英等。双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所以,见了面只有争吵,谁也压不倒谁。背后则纵横捭阖,多方串连,壮大巩固自己的阵脚。
段祺瑞有自己的想法:尽量做到不偏不倚,维持平衡。因为,一旦发生力量倾斜,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完了。段祺瑞对内部的意见分歧,既没有精力去管,知道也管不了,只好听之任之。何况他对奉张并无好印象。
段祺瑞不耐烦地说:“行了,烦心事够多了,你们还吵?明天让曹汝霖拿上帐本去一趟奉天,跟张雨亭解释一下,免得影响团结。”
段宏业对父亲大感失望:眼前这位鼠首两端的老人,难道就是当年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铁腕人物吗?段宏业险些掉下泪来,气呼呼地离去。
段祺瑞无心下棋,千头万绪的糟心事涌上心头。他问:“吴佩孚怎么样了?”
吴光新介绍说:“去年11月份,吴佩孚妄图在武汉组织军政府,但计划很快破产。于是,想重返洛阳。刘镇华、胡景翼、吴新田、张作霖都看上河南这块肥肉,都想据为己有。吴佩孚刚到洛阳,刘镇华就派憨王昆的第5师突袭,限吴当天退出。吴的新编等师系招募未久的新兵,未待交火,先行溃败。吴佩孚只好狼狈逃走。他想率残部退回武汉,不料走到半路收到鄂督萧耀南的电报:劝他下野,拒绝他入境,并在武胜关布下重兵,阻止他的列车前进。吴佩孚万般无奈,只好暂时滞留鸡公山……吴佩孚上来倔劲儿,表示一不下野,二不出洋,三不住租界。这时胡景翼、刘镇华、樊钟秀、萧耀南四路夹攻,都想把这股祸水挤出豫鄂。正在危险关头,吴佩孚的两个朋友-——杨森和赵恒惕,一个请他去四川,一个请他去湖南。吴佩孚这才冲破重重险阻,一举逃到岳州,才算站稳脚根......”
段祺瑞叹道:“他妈的,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刘镇华早年倾向皖系,见吴佩孚势力大投入直系;现在见吴佩孚落魄又落井下石。萧耀南更不是东西,他曾是吴佩孚的嫡系,对他言听计从,现在也来相逼。人哪,太坏了!相比之下,倒是吴佩孚是一条有情有义的铮铮铁汉。如能把他据为己有,我们也不会仰人鼻息了。”吴光新说:“是啊,可惜打他主意的人并不少。张作霖父子也说,此人拥曹护宪,倔强到底,不论宗旨如何,究不失为光明磊落的汉子。他们表示,现在军事告终,对吴如何处理,我们概不过问。其实,他们的真实意图是想搞‘联吴制冯’的把戏。”
段祺瑞问:“听说冯玉祥也向吴佩孚暗送秋波?”
吴光新说:“不错,鉴于冯玉祥与奉张关系越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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