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靳云鹏不顾起码的礼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哭丧着脸说:“总统啊,我受不了这窝囊气,我不干了,不干了!“说着,把一纸辞职书塞进徐世昌手里。
“那好啊。”徐世昌以嘲讽口吻说,“安福系不用再倒阁了,段祺瑞和徐树铮也可以遂愿了,你嘛也可以轻轻松松享你的盛年了……”
“大总统,”靳云鹏声泪俱下道,“我愿意走这条路吗?我的处境太难了,他简直把我当奴仆,想斥儿就拆儿,想骂就骂,我实在受够了……”
“这样吧,”徐世昌和蔼地说,“我放你10天假,你好好休息。至于辞职嘛不能他说了算。张雨亭和吴佩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到时候一败涂地的决不是我们。”
从月9日起,靳云鹏不再到国务院办公。泱泱大国再次群龙无首,国家陷于半瘫痪状态。
段祺瑞知道徐世昌不会批准靳云鹏辞职,当天晚上就指示徐树铮,立即给在上海张罗“和会”的总代表王揖唐发急电,让他赶回北京主持倒阁运动。
王揖唐如约而至,以他惯于把水搅浑,从中渔利的本领,领导了倒阁运动。钱能训内阁倒台后,徐世昌曾坚持由周树模组阁,但遭到安福东顽拒。现在,王揖唐为达倒阁目的,表示“遵从总统愿望”,同意由周树模组阁。徐树铮也假惺惺地说:“如果扑老(周树模字少朴)组阁,本人原任陆军总长帮总统办事。”月日安福系总长——财长李思浩,交长曾毓隽,司法朱深——为响应倒阁号召,相约不到部里上班,不出席国务会议。次日又以辞职威胁。安福系公然以“贼喊捉贼”的无耻伎俩,反骂靳云鹏是签订中日军事协定的卖国贼,是忘恩负义,背师卖友的叛徒……内阁面临崩溃,政坛卷起波澜。
然而,段祺瑞的算盘不是总能胜算的。以曹锟,张作霖为首的8省督军纷纷发电挽留靳云鹏内阁,反对更换豫督。
吴佩孚首当其冲,对更动河南督军进行了猛烈抨击。在通电中他忿然道:
……疆吏非私人财产,政权非一家营业。安福跳梁,政纲解纽,穷凶极恶,罄竹难书。稍有血气,咸不欲共载天……政府比年来举措设施,无一不违反民意,全国所痛者则保障之,全国所景仰者则排除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举满清不敢为,项城所不肯为者,而政府悍然为之……全国之大,能否为一系所盘踞,疆吏之多,能否为**所奇居,兆民之众,能否为一系所鞭笞……肯我总统、总理勿为安福所利用,立饬吴光新仍回原防,并宣示决不轻易赵督,以弭战祸……可以看出:吴佩孚猛烈抨击安福系,段祺瑞和徐树铮已达不遗余力,“不共戴天”之地步。表面上虽攻击“政府”,但实际上对总统和总理持认同态度,未予伤害。还有,对一意孤行,更换豫督的作法,提出严正警告。
随后,赵倜发出支电,表示坚决响应吴佩孚的政治主张。电报对曹锟,张作霖及长江三督均表示支持。给人印象是:赵倜已揭去不偏不倚的面纱,彻底头彻尾,有恃无恐地站到直奉一边,公然向皖系军阀宣战了。
紧接着,曹锟致电靳云鹏,劝他“勉力为国,万勿遽萌退志”,并通电各省拥护靳阁。张作霖也致电靳云鹏,劝他“以国家为重,早日销假视事”,他还致电段祺瑞,表示不满意段纵容安福系为非作歹,要他今后“勿纳宵小之言。”此外,李纯、王占元、陈光远、赵倜,也都一致要求维持靳内阁……偷鸡不成反蚀米。想不到易督未成,反把赵倜推给敌人;倒阁不成,反把靳云鹏逼上梁山。
段祺瑞害怕了,退缩了。他不得不同意挽留靳内阁,推迟河南易督案。月4日,靳云鹏以“胜利者”姿态向院复职。安福系总长,也在段的指示下取消辞职,上班视事,等待时机进行反扑……在新的一轮角逐中,徐世昌和靳云鹏成了胜利者。然而,徐段之间,段靳之间及直皖之间的矛盾更加恶化了!
段祺瑞大丢其脸,无地自容,终日陷入悲愁苦闷之中。他又犯了吃不好睡不着的老毛病,脾气坏得要命,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抽烟,生闷气。
在北洋领袖中,有狡诈袁世凯,迂腐黎元洪,平庸冯国璋,圆滑徐世昌,颟顸曹锟之说,而段祺瑞一向以刚愎自用,坚韧不拔出名。相比之下,他的挫折和失败最多,但他生命力也最顽强,他的“五上五下”,成了典型的乱世魔枭。这一次,他同样不认输,不服气,更不消沉。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南墙不回头,他还在筹谋策划,如何反败为胜。
虽然他呆在家里足不出户,但各方面信息并不陌生。他通过各种渠道,各个亲信获取情报,牢牢控制军政大权。不久,他因收到两条信息,立感形势严峻:
其一,吴佩孚在函电交驰请求撤防未准的情况下,决心铤而走险。月中旬,他把全部直军家属送回原籍,把老弱病残进行裁汰,命令处于战时状态,取消官兵休假。接着,吴佩孚打来电报:“我军远戍湘防,瓜期两届,三载换防,不可谓速。阋墙煮豆,何敢言功。既经罢战议和,南北即成一家,并非外患家仇,何需重兵防守?”说明他决心蛮干到底了。一旦这只恶虎来到北方,结果不堪设想啊!
其二,更具爆炸性。月7日,张作霖假祝寿之名,邀请直、豫、苏、鄂、赣以及东三省督军或代表到奉天集会,讨论反皖大计。据说会上通过三条决议:㈠拥靳不反段,㈡解散安福系,㈢张作霖举荐亲家张勋为安徽督军,取代因病不能视事的倪嗣冲。此外,尚有8省同盟扩大为15省反皖大同盟的风传。看来直皖战争日益逼近了……段祺瑞正没好气,副官悄悄进屋说:“张作霖的代表王乃斌已经等候天,坚持拜见督办”
段祺瑞最恨两个人:一是吴佩孚,一是张作霖。直感告诉他:今后与他分庭抗礼,夺他天下者此二人也。段祺瑞是位喜怒形诸于色的人,最恨两面三刀和阴谋诡计。所以,他冷落张作霖的代表:就是不见。他悻然道:“不见,让他把信留下回奉天去!”
副官没法只好去交涉。不一会儿拿着张作霖一封亲笔信回来交给段祺瑞。段越看越怒,没有看完,就“啪”地拍在桌上,生起气来,口中骂道:“他妈的,管到老子头上来了!”
正在这时,副官又来通报:靳总理候见。段祺瑞从沙发上跳起来吼道:“让他滚,滚!”
次日,靳云鹏又来到候客室。但等了二三十分钟不能获见,实因公事紧急,于是,自己走进段的书房。自从上次段祺瑞被迫同意靳复职后,段对靳更加忌恨了,几乎处处刁难,事事掣肘。靳已习以为常,只好小心迎合。今天,靳一如既往,躬身问候:“老师好?”“你来干什么?我不是你老师!”“我做错什么?请老师指教。”“你自己看!”说着,段祺瑞把张作霖来信掷到靳的面前,嚷道:“你目无长上,到处搬兵,想用张胡子来压我,我是那么好欺侮的人吗?”
“我对天发誓,”靳云鹏看过信后分辩道,“绝无此事。老师冤枉我了。”
“张胡子什么东西?还不是打家劫舍的马贼土匪?他也算北洋派?今天居然干涉起老子来了……”
“我实在不想当这分倒霉的总理,督办要看我不中意,我辞职好了。”
“哼,你等着吧。”
靳云鹏眼里噙着泪花,悻然离去。
靳刚走,段祺瑞按响桌上的电铃,叫来副官。他说:“让王揖唐速来见我!”
半小时后,王揖唐急匆匆赶到。一进门问:“督办叫我?”
“揖堂你坐。”段祺瑞开门见山地说,“打仗我不怕,但我希望推迟一二年。所以,我仍想选曹锟为副总统以示笼络。你意如何?”“曹锟口碑甚差,国会难以通过。”“我所虑者不是他口碑如何,而是他愿不愿就任?还有,你们要加紧倒阁,务使靳云鹏下台!”“您常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倒靳后,干脆督办上台算了。”“唉,你们怎么如此糊涂!东海戏中有戏,直奉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此情此境我能上台吗?”“那么由认组阁?”“周树模,可以提出个条件,以示要挟:一、可让周加入安福系,任名誉理事,为我所用;二、阁员由安福系分配,防止大权旁落;三、承认山东问题与日本直接交涉,以结好日本人。有这条还怕周树模不听话吗?”“哈哈,好,好,我去办。”
一反兴师动众,专车卫队护送,段祺瑞戴一副墨镜,穿一条长衫,拿着他的手杖枪,在几名保镖跟随下,秘密来到保定,突然出现在光园——曹锟的官邸。下人通报后,顿时引起曹公馆一阵骚乱,正在跟妻妾寻欢作乐的曹三儿,似乎乱了方寸,慌里慌张到前院迎接。一见面,曹三拱手笑道:“哎呀我的督办,你搞啥名堂?不早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段祺瑞摘去墨镜,说:“不敢劳你大驾金身。”曹锟笑道:“哈哈,折煞我曹锟了,快请!”“你的光园好气派,真是神仙府啊!”“怎么也比不上你的空府啊。”“唉,我怕住不上了,还不成你战利品呐?”“哈哈言重了,我曹锟再坏也坏不到那份儿上啊。”
来到客厅坐定,下人敬茶送烟,曹锟吩咐备宴,说:“这饭不好做,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既无八公山豆腐,太酥饼,更没有鱽鱼、鲥鱼、金盾大毛蟹——合肥特产”。“你不是有驰名中外的马家卤煮鸡,白运章包子吗,再来点老槐茂酱菜,足矣。”“哈哈,好,这现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