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的一番宏论,弄得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们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一夜之间变了腔调,一切都不去计较了?曹三不解地问:“哎,我说芝帅,你这不计较那不计较,还有咱的立锥之地吗?”
“哈哈,”段祺瑞笑道,“仲珊兄别忘了,要想出拳有力,必须五指并拢,必须把拳收回来,这道理是一样的。你想想,世界大战已经结束,巴黎和会即将召开,国际上出现和平潮流,国人也跟着赶时髦。蔡元培、王宠惠等人,组织了‘制宪倡导会’,熊希龄主张召开‘国民大会’,由省议会、商会、教育会等团体推举代表,解决制宪问题。类似的组织相继出现。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种形势下,谁愿意当阻碍和平的绊脚石?”
倪嗣冲问:“总不能听之任之吧?”
段祺瑞胸有成竹地说:“听之任之,谁说的?南北矛盾由来已久,内部矛盾头绪纷繁,事权不一,不是开几次会能解决的。为了阻挠和会顺利进行,我提出“剿匪问题。”自南北战争发生后,南方所发展的军事力量,一概不予承认;陕西、福建的南军占领区,都不能划入西南的势力范围;陕西民军和闽南粤军,都应视为土匪而应继续讨伐。‘匪’与‘非匪’是一笔糊涂帐,一定会在这些问题上争论不休的。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哈哈,这倒是个好办法。”
“此外”,段祺瑞谈兴正浓,侃侃而谈,“我虽不计较其它,但人选必须计较。要争取多安排自己人,即安福系成员。造成人多势众之势,使和会难成和局。李纯不能作总代表,徐世昌改提梁士诒,不行。我的意见让王揖唐担任。徐世昌说他是众议院议长,不便担任,要让朱启钤担任。我说朱启钤是众议院副议长,也不便担任。这样,总代表人选还会无休止地争论下去。能拖延时间就是胜利!”
张作霖说:“哈哈,好!芝老七拐八绕,把黄油球给绕住了。”
曹三说:“哈哈,还是芝老高明,听芝老的没错儿。”
南北和会经过近个月的酝酿、协商、争吵、反复,终于在1918年1月下旬达成协议。会议地点在上海旧德国总会举行。南方代表住愚园路90号,北方代表住哈同花园。
南北代表名单如下:
北方代表:朱启钤(徐世昌亲信)分代表:吴鼎昌(安福系)、王克敏(直系)、方枢(安福系)、汪有龄(安福系)刘恩格(奉系)、李国珍(研究系)、江绍生(安福系)、徐佛苏(研究系)、施愚(直系)。
秘书长:国诒春、贾士毅。
南方代表:唐绍仪(接近徐世昌)分代表:章士钊(代表岑春煊)、胡汉民(代表孙中山)、缪嘉春(代表云南省)、曾彦(代表陆荣廷)、离春森(代表莫荣新)、刘光烈(代表熊克武)、王伯群(代表贵州省)、李述膺(代表陕西省)、饶鸣銮(代表福建省),彭允彝(代表湖南省)。
秘书长:钟文耀代表名单确定后,段祺瑞名为安福系代表饯行,实为面授机宜。这天晚上,他把吴鼎昌、方枢、汪有龄、刘恩格、江绍杰5人召到段公馆。这些人中有院秘书长,有财政部次长,有参议院秘书长,职务都不低。但他们平常要见段祺瑞不仅不容易,就是见到,段也是眉不抬眼不睁,态度十分冷淡生硬。今天,段祺瑞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满脸堆笑,和蔼可亲,跟大家一一握手言欢。什么“拜托了”,“辛苦了”,“你们的劳绩将名垂青史”啦,等等。他语重心长地说:“诸位,国际局势是这样的:世界大战结束后,英美法德意等国将贪婪的魔爪伸向我国,他们打着和平旗号,力促中国结束内战,实现和谈。实际上,是排斥友好邻邦日本,反对日本支持我的武力统一政策,企图扶植一个亲西方的傀儡政权。日本原敬政府屈从西方压力,发生了质的变化。
“国内形势又是怎样的呢?我们扶植徐世昌上台,想不到养虎贻患。他较之黎黄陂、冯河间更阴险狡猾,更难以驾驭。他拉拢直系,企图在直皖两系矛盾中坐收渔利。他力图依靠西方国家加强自己的地位,妄图成为北洋派最高领袖。他继承冯河间的衣钵,拉拢西南派,以换取对他的承认。所以他比黎、冯之流更坏,更阴险,更难对付……”
讲到这里,立刻受到几名亲信的齐声赞同和附会,都说芝老分析得太透彻,太精辟了,使他们眼界大展,顿开茅塞。段祺瑞接着说:“徐世昌尽管机关算尽,但他绝跳不出我的手心。首先,他是安福国会选出来的,否定安福系就是否定他自己,因此,他必须听我摆布;第二,虽然我退出内阁,但内阁成员,像外长陆征祥、海长刘冠雄、交通曹汝霖、教育傅增湘都是连任,包括新任陆长靳云鹏,财长龚心湛,都得听我的;第三,我还掌握着军队,各省督军谁敢越过我这道‘门坎’?你们这次作为和谈代表,人数多,责任重,肩负历史使命。我给你们的责任是:和谈只许失败,不许成功。任务完成好,回来定有厚报;完成不好,我要追究责任!”
大家争先恐后,信誓旦旦,保证不负所望。段祺瑞高兴地说:“入席,我请你们喝壮行酒!”
早春月。带着潮湿、春意和咸味的海风,从黄浦江上空飘过。大街上人迹寥寥,行色匆匆;人力车和三轮车小心回避着行人,无轨电车拖着一串铃声缓缓而过,给城市多少增添一些生机和活力。
1919年月0日上午9时,为世人瞩目、企盼的上海和会终于开幕了。南北代表各10名依次相对列坐,4名秘书分坐在各自的队尾。
会议开得无声无色,捉襟见肘。双方皆无固定经费,而是由代表临时筹措。北方由王克敏向中、交两银行借款垫付;南方则由唐绍仪委托卢信公司向金星人寿保险公司借支,事后金星公司因此亏闭,南方军政府无力偿还,竞成唐绍仪个人债务……这次会议一波三折,举步维艰。直到会议开始,连名称都未获一致。北方称“南北和议”,遭南方反对;南方称“上海会议”,北方又不同意。最后只好自以为是,各用各的名称。
会议开始,双方代表互相介绍认识,然后由唐绍仪和朱启钤二位总代表分别讲话。
唐绍仪广东香山人。1874年官费留学美国,由中学升入哥伦比亚大学文科,5年后毕业回国。袁世凯小站练兵时,他作为徐世昌的副手负责营务处事务。1907年徐世昌任东三省总督时,唐绍仪任辽宁省巡抚。1909年又由徐世昌举荐接替他当邮传部尚书。唐的政治观点是亲美的,他既是徐世昌的袍泽,又是密友。他反对段祺瑞穷兵黩武政策……他首先讲话,他说:“溯自法纪凌夷,生灵涂炭,年来南北所受痛苦,人民所蒙损失,不可缕述,国家不幸,莫逾于此。所幸两方代表,聚首一堂,讨论国家百年大计,实人民厌乱之心理,与友邦友谊忠告交相促迫,始有此和平会议之组合,此可谓不幸之中之大幸也……”
朱启钤贵州开州人,举人出身。晚清时任道员,京师大学译馆监督、北京警察总监、外蒙古事务督办、津浦铁路督办等。191年后历任交通总长、内务总长、代理国务院总理等。袁世凯帝制时,他为大典筹备处长,袁死后作为帝制祸首遭通辑。1918年赦免,选为安福国会参议院副议长。他是交通系创始人及首脑,是徐世昌的亲信,段祺瑞的死对头。他说:“……近年来,内争扰攘,国民希望和平如饥似渴,又值欧战告终,列邦将以大同主义贡献于世界,我国岂可长此纷争,故政府有派遣代表会议之举……”
他们讲完话,即宣布休会。
第二天正式开会。会议自始至终未能摆脱段祺瑞及皖系的魔影。一开始就陷入陕西问题而不能自拔。
陕西情况是这样的:和会召开之前南北战争集中在湖南,陕西省并不占主导地位。但由于吴佩孚与湘桂将领签定停战协定,湖南战场发生质变,段祺瑞才在陕西开辟战场,借以保持南北战争状态。
现任陕督陈树藩是个投机分子,并非北洋嫡系。1916年他赶走督军陆建章,投靠段祺瑞当了督军,成为皖系附庸。他克扣军饷,横征暴敛,贩种鸦片,声色自娱。陕西民军揭竿而起反对他的黑暗统治。段祺瑞为挽救他,急调河南镇嵩军援陕。同年,中山先生派于右任入陕广联民军,组成陕西靖国军。到上海和会召开时,靖国军发展成6路大军10多万人。此外,川滇靖国军也入陕作战,围攻陈树藩,把陈树藩压缩到陕南一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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