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反转

    他的声音如铁血般冰冷坚固，与生俱来的压迫令人本能想要服从，事实上他们也无法拒绝。周宇已经隐约听见飞机的轰鸣，脑海里浮现出万里之外这个男人的容貌姿态，他似乎掌控着一切，在冥冥中俯视众生百态。

    顾荣飞只好改令，让所有感通者直接在最近的出口等直升机来接。

    “医院那边的战斗怎么办？我们还有人在那里，其中有一个是感通者。”他问。

    “很快就会结束，你不必担心，至于那名感通者，他很快就能回来。”沈渊淡淡道。

    顾荣飞沉默片刻，转身，认真看着欲言又止的蒋玥嘉，“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如你所见，我们已经掌控了局面，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和秦逸在一起的王凡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战士，他会保护好秦逸的安全。”

    蒋玥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等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已恢复冷静，一旁，沈渊的声音冷不防再次响起。

    “我看到了很有趣的战斗，是谁把士兵们的终端和地下通道的防御系统连接上的？”

    “我。”沉默片刻后，周宇说。

    那头没有回答，一秒后，沈渊的脸忽然出现在光屏一角。

    三人：“……”

    蒋玥嘉吓得不轻，用手不住捊胸口，顾荣飞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他看来，沈渊不光性格叫人捉摸不透，做事也我行我素，着实令人不爽。

    只有周宇面色微变。

    “反向解码很好用。”光屏上，沈渊朝众人点头，无机质般的眼睛却看着周宇，“上世纪的旧技术，很多人都忘了，但关键时刻却非常好用，你的导师是孙院生？”

    “孙老本科时教过我，但很遗憾不是我的导师。”周宇说，“我的方向是航天航空工程。”

    沈渊面无表情，“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不听劝的学生，你叫什么？”

    顾荣飞和蒋玥嘉好奇地看着周宇，心想原来好学生也不听话？

    朱谨心想，他不听话的时候多了去了。

    周宇：“……我叫周宇。”

    沈渊略一点头，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感通者撤出地下通道后，由你关闭各个出口，全部操作完成后，我让一架直升机到1号出口接你们。”他说。

    因为敌人的破坏，原先的门锁系统被破坏，必须有人留下，用防御系统来锁定出口，然后再撤离。

    “通道里牺牲士兵的遗体怎么办？”周宇看着对方。

    “等事件结束，会有人处理。”沈渊平淡地说。

    “我有个请求。”顾荣飞看看周宇，朝光屏上的人说，“能让周宇的感通者和他搭乘同一架直升机吗？”

    感通器另一端，朱谨呼吸一滞。

    “可以。”沈渊说，“我来安排。”

    “谢谢。”周宇看着屏幕，屏幕上的人嘴角动了动，做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消失了，留下几人瞪着光屏。

    “非常感谢您，顾少校。”周宇转身，朝顾荣飞弯腰致意，表示感谢。

    顾荣飞摆摆手，“你帮了我们大忙，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这点事算什么？”

    地下通道内，朱谨心花怒放，简直抑制不住想抱抱前面的艾媛烨。尽管他们一直保持着感通，但朱谨心里强烈渴望用双眼确认对方安好，一路上她强行压抑的不安都化作了后怕，此时就像个小孩一样，忍不住想早一秒见到他。

    “不过，他是怎么侵入顾少校的终端的？”冷静下来后朱谨问周宇。

    “不知道。”周宇思忖道，“沈渊对事情的掌控力还是超出了我们的预计。”

    朱谨在心里点头，“我现在都不确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与此同时，顾荣飞已经接到钱景毅发的指令，宣布战斗结束，敌人已全部歼灭。

    “我们胜利了？”蒋玥嘉问。

    顾荣飞点头，“王凡应该也接到指令了，我让他护送秦逸到医院顶楼停机坪。”

    “太好了！”蒋玥嘉终于松开紧紧缠在一起的手指，“谢谢你，顾少校。”

    “祝贺你们胜利。”周宇抬头朝顾荣飞说。

    “应该是我们。”顾荣飞竟然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帅气，虽然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也恭喜你，蒋玥嘉。”周宇说，“待会就能见到秦逸了，这次我们真得好好谢谢你们。”

    “哪里哪里。”蒋玥嘉忙说，“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

    太好了，朱谨心里想，悄悄松了口气，如果不是还有很多疑问，她此刻一定会心情轻快得飘起来。

    不管怎样，事情马上就要水落石出，朱谨抑制不住微微发抖，监听者会是谁？

    “相比之下我的计划还是太嫩了。”周宇忽然说道。

    刹那间，朱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自责。

    “已经很好了啊。”朱谨瞪着眼睛，“要知道我和李毅他们谁也没想出个办法来，而且你的大部分猜测都是对的，如果你事先没想到这些，现在大家怎么还能平平安安在这里呢？”

    是啊，如果不是周宇事先怀疑兵团内部的人有问题，告诉他们要提高警惕，想办法和他们分开；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冒险确认向荣兵的立场，他们很可能已经死在了地下通道里。

    “你太厉害了。”朱谨真心实意地说。

    厉害的人是你才对，周宇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抑制不住猛烈跳动的心脏，幸亏此时没人注意，顾荣飞在忙着指挥士兵清理战场，蒋玥嘉沉浸在刚才的好消息中，不然他们一定惊讶地发现素来严肃正经的周宇竟然红了耳根。

    这时间，感通者们已来到地面，直升机早已等候在那里。朱谨没有急着往前，四处张望着，李毅注意到她，和胡飞对视一眼，走了过来。

    “怎么了？”李毅问。

    “啊，没事。”

    朱谨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们，胡飞点点头，高兴地说，“太好了。”

    李毅却微微蹙眉，这时一名士兵朝他们走来。

    “你是朱谨？刚刚接到沈委员长的命令，请你搭乘这架直升机。”他看着对方，和终端上的照片对比了下，随后抬手指向左边单独停着的一架飞机，“待会飞行员会带你去找你的搭档。”

    “好的，谢谢。”朱谨说。

    “那我先过去了。”她侧过身，看着李毅和胡飞，笑着说，“一路上谢谢你们！”

    “还用谢么？”李毅爽朗一笑，面色却有一丝犹豫。

    可这是沈渊的安排，周宇和朱谨也非常高兴，战斗反正都结束了……李毅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紧张了。

    “嗯？”朱谨好奇地看着李毅，明媚的眸子闪闪发亮。

    “没什么。”李毅说，他挤了挤眼，“我懂的，小别胜新婚嘛。”

    周宇：“……”

    “你够了啊！”朱谨面红如血，咆哮道。

    李毅注视着朱谨走向直升机，旁边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肯定没事，别担心。”

    李毅回过头，胡飞正认真看着他。

    “嗯嗯，我知道。”李毅笑了，他笑起来阳光俊朗，十分好看，胡飞有些愣神，迟了一秒捕捉到对方的意图。

    “啊啊啊！别摸我头发！我的发型！”

    地面上的人越来越少，周宇设定好最后一个出口关闭的时间，随后走了上去。耀眼的光线刺得他眼里白茫茫一片，他本能挡了下眼，巨大的气流从身边扫过，周宇忽然心头一动，待白雾散去，只见直升机已经降落在三米开外。门无声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朱谨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还没有习惯直升机的颠簸，随后站住了。

    雨后微风清凉，远山如黛，朱谨沉静秀美的脸庞跃动着光芒——那是一种至臻纯粹的欢喜，她眼中闪着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

    周宇一身狼狈，在初绽的光芒中却犹如神祇一般，他喘了口气，星眸里倒映出朱谨身影，那目光霸道深邃，仿佛要将她吞噬；两人不住打量对方。

    “朱谨。”周宇笑着说，张开双臂。

    激动和渴望混合着撕裂般的后怕浸透心脏，朱谨浑身发抖，只想抱着对方，永远不再分开，颤抖的手指纠缠着衣料，鼻翼间萦绕着温暖强悍的气息。有力的臂膀在身后合拢，周宇喘息着，不住抚摸她纤薄的脊背，仿佛要将她揉入怀里。

    蒋玥嘉静悄悄地看着，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有时她很羡慕朱谨和周宇，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而是两人总有种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亲密和默契。其实，秦逸也很好，蒋玥嘉胡乱想道，他对自己很好，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什么……

    “先上飞机。”顾荣飞咳了一声，小声催促道。

    “啊，好的！”蒋玥嘉脸上一红，收回目光，然而顾荣飞的声音随即变了。

    “什么？他拒绝了指令？！王凡！听到请回答！听到请立即回答！”

    “妈|的！”顾荣飞破口大骂，差点摔了终端，“那小子关了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