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反转

    一小队士兵跟在顾荣飞身后进了通道。士兵们人高马大，各个肌肉结实，身上血迹泥渍混在一处，显现出之前战斗的激烈。

    “你来操作。”顾荣飞对周宇说，剑眉下眼睛微微眯起，“监控重启。”

    周宇默不作声，径直来到光屏前，进度条早已读完，他伸手点到“确认”，顿时界面消失，分段监控出现在光屏上，顾荣飞快速扫了一眼，沉声道，“对目标进行锁定监控，你能让防御系统和我们的终端对接吗？”

    “我试试。”周宇说，

    他在旁边小屏上调出另一个界面，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代码，周宇一目十行地看过，眉头微微拧起，所有人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

    “没问题。”周宇点头道。

    所有人松了口气，顾荣飞立即转身朝士兵们说，“分四路追踪敌人，切记保护好感通者，记住他们现在的位置。”

    士兵们全都训练有素，只看了一眼光屏上的监控，便记住了，随即开始行动。

    顾荣飞留在原地负责指挥全局，他看着周宇在光屏上进行操作，荧光映在年轻刚毅的脸上，顾荣飞沉默地注视着对方冷峻的面孔。另一端，朱谨笔直地看着前方，她知道，此刻，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而她毫不怀疑，周宇一定会成功。

    暴雨过后，地下通道更加冰冷潮湿，蒋玥嘉不时抬头，目光在光屏上驻留片刻，随后垂下，秦逸和同学们的身影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对接生效。”黑暗中，周宇终于抬头道，“监控信息已经实时共享。”

    顾荣飞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三分钟，他顿时有些惊愕，不由打量起眼前的青年。朱谨握紧拳头，欣喜和激动让她脊背窜起一股热意，她嘴唇翕动，无声的语言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却通过脑电波直达周宇心底。两人都没有说话，通道内幽暗依旧，朱谨凝视着前方，夜视镜下的世界令人十分不适，顾荣飞不想打草惊蛇，因此没有重启照明，但此时朱谨却不再害怕，她知道，周宇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顾荣飞立即开始坐镇指挥。

    “监控信息已共享，全组战斗准备。”

    “收到。”终端里传来整齐的声音。

    “1组在前方500米转角处埋伏。”顾荣飞沉声道，“2组分两头夹击；3组注意，敌人与感通者队伍太接近，立即行动引开他们，我负责远程支援；4组……”他眯起眼睛，显然看到了之前的战斗痕迹。

    “4组立即与感通者汇合，你们附近没有敌人。”顾荣飞声音不变继续说道，“开始行动！”

    电光火石间，所有人动了起来。2组分出一支小队，从岔道进入，迂回绕到原通道另一端埋伏；另一边，敌人已与埋伏在黑暗中的1组相遇，短兵相接，完全没有准备的敌人霎时被干得人仰马翻；3组开始时十分惊险，感通者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有人突然慌张跑了起来，骚乱立刻引起敌人注意，和感通者一组的士兵猛然冲到前面，一边开枪，一边张嘴大喊，人们顿时更加恐惧，在黑暗狭窄的通道中争先恐后跑起来，有人被绊倒，后面的人反应不及，摔在上面，士兵们无暇他顾，而他身后还有更多的人。

    顾荣飞额角青筋暴起，却没法冲过去，眼看踩踏就要发生，而后面的士兵就要抵挡不住……

    “3组怎么还没到！”顾荣飞怒吼道。

    前来支援的士兵已经冲到转角，然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蒋玥嘉忍不住别过头去，周宇却突然点开一个界面。

    “你在干什么？！”顾荣飞又惊又怒，高声吼道。

    周宇没理对方，鹰一般的眸子在屏幕上扫过，随即点了几个图标，他动作又快又稳，以至于其余人都没看清他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敌人所在的位置亮起一道强光，明晃晃刺向那十余人的眼睛，他们顿时伸手遮挡，怒骂出声，士兵抓住机会，猛烈开火，枪管热得发烫；在士兵身后，一个人影猛然冲出，他背对来不及收住脚步的人群，用蛮力狠狠一挡，另一个人紧跟在身后，拉起倒在地上的两人。

    黄骁毅龇牙咧嘴，只觉得肺都要撞出来了。

    短短几秒，局面瞬时翻转，士兵们汇合，敌人顿时溃如蚁穴。

    周宇微微喘息，盯着画面，刚才他突然心生一计，利用墙顶照明灯干扰敌人视线，以争取时间，但时间太短了，他来不及细想所有后果。

    顾荣飞审视地看着对方。

    “不错。”他说，“我记得你叫周宇，国防科大毕业？”

    周宇没有回答，他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顾荣飞，“顾少校，我可能已经暴露了我们掌控地下通道防御系统的事实。”

    顾荣飞皱起眉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周宇解释道，“到目前为止，我们的优势在于人多，监听者无法获取所有信息，有些重要信息一定会被漏掉。而刚才敌人的表现也证明了两点：第一，监听者获取信息的方式有三种：解析器、入侵的敌人和兵团主系统。他很可能知道我们躲在地下，却不知道具体位置，否则他根本不用等，但直到一小时后，他通过入侵主系统确定了地下通道的位置，才派人过来。”

    顾荣飞略一点头，“这点我们也发现了。”

    “第二点，”周宇继续说，“宿舍楼和地下通道的敌人对我们毫无准备，说明监听者不知道那里有独立防御系统在我的预期里，监听者短时间内依然不会意识到这点，但刚才我做得太明显了，监听者一定会追问逃出去的敌人，我想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而王凡他们正准备重启医院的防御系统。”顾荣飞脸色渐沉，明白了他的意思。

    蒋玥嘉一直默默听着，此时看着他们，眼睛慢慢睁大。

    “是的。”周宇点头，握紧的拳头青筋凸起，不易觉察地微微颤抖，“这是我现在最担心的。”

    “为什么敌人会去医院？”

    秦逸趴在地上问，一根草伸进嘴里，被他呸呸吐了出来。

    王凡没理他，警惕地观察四周，他们离医院大门仅一步之遥。

    “不知道。”王凡扭头，看着狗一般伏在草丛间的秦逸，“你觉得呢？”

    “没发现敌人？”秦逸没有回答，目光越过对方，落在空荡荡的门口。

    “没有。”王凡说。

    秦逸点点头，继续趴在潮湿泥土上和王凡聊天，“自从我们来了这里，事情一天比一天邪门了。”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王凡毫不客气地说。

    秦逸耸耸肩，“没有帮忙却不告诉别人实情的道理，猎鹰兵团的人原来都这么不讲理么？”

    王凡：“……”

    “别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王凡瞪他一眼，随后突然沉默下来。天色渐渐亮起，抬头便可看见空中如大理石般密实坚固的灰云，云层没有边际，亦无接缝，整个天空都是灰的，浅灰色的光线照在脸上，衬得他面色灰暗阴沉。

    “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王凡低声说，“你们那个女同学，虽然大脑出现了记忆损伤，但也不是没恢复的可能，医院已经派了专家在给她治疗。敌人既然没有当场灭口，那么一定会回来找她，我们也就有机会抓住对方。”

    周围一片寂静，既没有枪炮声，也没有人的呼喊，只有远方隐隐约约传来的雷声，哪里一定在下雨。两双眼睛对视片刻，秦逸说话了。

    “所以你们用她做诱饵？”他心里冒起怒火，“用一个躺在病床上手无寸铁、记忆混乱的女生做诱饵？你们还是人吗？！”

    “随你怎么想。”王凡懒得和他啰嗦，直起身来。

    “等等！”秦逸一把没拉住，只好跟了上去。

    王凡径直来到医院大门，玻璃门后的大厅空无一人，看得人莫名发慌，他顿也不顿，伸手推开门。

    枪口立刻指向两人的脑袋，动作之快，以至于秦逸根本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别！”秦逸失声道。

    王凡缓缓举起双手，“我是王凡，行动二队的队长，顾荣飞少校派我带人过来修复防御系统。”

    枪口巍然不动，无人的大厅此时现出人影，居然有一个小队，秦逸看得目瞪口呆。

    为首一人带着探测镜，镜片扫过对方虹膜，他随后点了点头，“知道了，顾少校和我们联系过，我叫叶城。”

    “你觉得会是监听者策划了这次袭击吗？”顾荣飞忽然问。

    “我认为不是。”周宇说，两人几乎一样高，沉重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我更倾向于他或者他们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还没现身。”

    顾荣飞点点头，旋即下令，“1、2组上地面，检查周围情况，3、4组护送感通者到1号入口处集合。”他转身看着周宇，“医院那边我去……”

    “不用了，顾少校。”

    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从终端中传来。

    顾荣飞吓了一跳，一瞬间以为终端被敌人入侵了，周宇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

    “我是沈渊。”果然，声音继续说道，“来接感通者的直升机马上就要到指定位置，我已和钱少将通过电话，由你带队护送感通者乘机离开。”

    “可是战斗还没有结束，现在让直升机过来，非常容易成为目标。”短暂的惊讶过后，顾荣飞很快恢复镇定，皱着眉说道。

    “敌人不会再派增援。”沈渊言简意赅地说，“服从命令，通知所有感通者就近搭乘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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