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朱谨忍住笑,面无表情地上前查看。
“怪不得河里有那么多树枝。”她忽然明白过来。
河里树枝很多,几乎要成为一片水下森林,不时有鱼在其间穿梭。这些树枝都是河岸边的桉树砸下来的,可以预见当时是怎样的惊天一响、水花飞溅,但现在它们却安静地躺在河底,构筑起一个幽深而美妙的世界。
离开河岸,他们继续向林中走去,不知过了多久,视野中的黄色地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坑。
坑里堆满了树叶,一只雄性冢雉正在继续朝坑里填更多枯叶。半腐烂的树叶在潮湿闷热的森林中散发出不怎么好闻的气味,朱谨抽了抽鼻子,在雄冢雉身后探出脑袋。她估摸了下,坑口直径有四米多的样子。
这坑也太大了吧!朱谨心想,埋两三个人都不是问题……
“眼斑冢雉的卵室深达一米。”雄鸟不停忙碌着,小文尽职地充当背景音,“它们会不断用枯叶填充卵室,直到高出地面一米以上,待树叶被雨水淋湿后,它们还会在表面堆上一层沙土,随后树叶开始腐烂发酵。雌鸟每次产下一枚卵,并由雄鸟安置。眼斑冢雉蛋的孵化要求非常高,温度必须在三十四度左右,太高或太低都会导致蛋的坏死,因此孵化期间,雄鸟会不断用嘴里的温度探测器试探、调整卵室温度。”
这么深的卵室,刚孵出来的小冢雉能爬出来吗?不,别说鸟了,人在里面也不好爬吧!在所有繁育后代的方式中,朱谨最不理解这种“活埋型”,比如海龟,比如眼斑冢雉,刚孵出来的家伙那么小……再说它们要怎么呼吸?朱谨怀疑地看着坑。
“小文。”朱谨若有所思地说。
“有什么能帮您的?”
“我们能进卵室看看吗?”
周宇:“……”
耳机里一阵沉默。
如果小文有感情的话,她一定很无语。
“可以,”电子音答道,“系统将为您模拟。”
朱谨:“……”
下一秒,世界骤然变黑,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让眼睛无法适应,黑暗带来一种压迫感,仿佛能让人动弹不得。
朱谨没想到小文真能办到,而且说来就来,她僵硬地站了十几秒,直到完全适应黑暗的卵室。
“若有幽闭恐惧症请告知。”寂静中小文说道。
“提示太迟了。”周宇说。
最初的不适渐渐退去,感官重新恢复正常,一股说不出来的难闻气味开始攻击两人。
“小文,你能把气味屏蔽掉吗?”那气味像是烂掉的蔬菜,又像垃圾桶里的臭鸡蛋,熏得两人阵阵作呕。
“好的。”
几秒后,气味消失了,周宇和朱谨大口喘气,没有了干扰,卵室内的景致清晰起来。
只见几枚不起眼的蛋躺在两人脚边,朱谨本能挪开几步,发现树叶和沙土从自己的腿中穿过。
周宇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他一挥手,肢体仿佛空气般任由叶片穿越而过。
“由于空间限制,卵室采取纯影像投影,去掉了密度、重力等参数。”小文解释道。
朱谨点头,她半跪在卵室中低头查看眼斑冢雉的蛋。蛋没有她想象中的光洁,布满了斑点和细微的凹痕,手从松松堆叠的叶片、沙土中穿过,原来卵室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密实。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周宇,“原来卵室是这样的!”
周宇:“……”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周宇好笑地问。
“我以为树叶和沙子会把蛋埋得很严密。”朱谨说。
“不会。”周宇马上明白了,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蛋也是需要氧气的,你要让里面的冢雉宝宝闷死吗?”
朱谨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
她微微扭过头,即使这里的光线让对方看不清她的表情,心里一个声音在嘟嘟囔囔,“是是,就你懂得多。”
场景很快转回森林,在黑暗中待太久人总会觉得不舒服,朱谨眯起眼睛,适应明亮的地面。不远处传来熟悉的爆裂声,不知何处又有桉树枝砸了下来,周宇伸出手,朱谨自然地握住。
光柱斜斜地穿透树叶,洒在前进的道路上,伴随着不知名的鸟叫,眼前尽是盎然的绿意。掌心传来温暖干燥的温度,朱谨忽然走了神,周遭的景象变得抽象简单,树木失去形状,声音失去音色;很久以后,当她回想起这一天,记忆中只剩下一片温暖的绿意和莫名的安心,但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森林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