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泽大陆历1016年,飘扬大雪在奥斯帝国天际无声挥洒。瑟尔?阿诺德抬首仰望密布铅云的伦尔城天空,苍灰色的眸子中,麻木而无情。他轻探出舌尖缓缓舔舐掉坠落嘴角的白雪,深刻感受着心底的苦涩与不甘。
五年彼费学园的努力奋斗,终究只换来了一块见习黑魔法师的徽章。
在学院中的失败注定会影响他的一生。
根据魔法成就晋升的彼费学院本没有确切的毕业日期,只要学生有足够的耐心、金钱与时间,在学院中呆一辈子亦不成问题。
瑟尔并不怎么缺钱,他的家境还算殷实。偏执的父亲从祖辈那世袭来了比骑士稍显高贵的男爵爵位,与一小块领地管理书籍上记载只有872人的领地。
虽说是名义上的贵族,但在这个领土如大海般浩瀚辽博的奥斯帝国,新贵人士总是层出不穷,或许走在帝都地图的主轴线上随便揪住一个人,都比瑟尔的父亲要高贵的多。
当然,总会时不时有那么一些不懂规则的愚笨贵族被扫除,但阿诺德一家就像这条大海中最微末无力的一尾小鱼,被抛在了时代的末端,稍不留神就被大海的起伏与蛰伏着的猛兽吞噬的涓滴不剩。
事实也的确如此。
顽固执拗的海德尔公爵前日在殿堂上向女皇陛下提议废除部分庸碌无为的下级贵族,将空出来的领地赏赐给在战场上为国家浴血奋战、立下战功的勇士。这一提议虽遭到了众多贵族的极力反对,但亚特里克丝女皇陛下素来喜欢倾听民意,指不准哪天,平民们就会惊喜的发现废除令被突然下达。而到了那时,已经不知道多少代没干出点功绩,比起贵族更像商行的阿诺德家族,爵位注定会被剥夺。
瑟尔是不喜欢商人的,不仅厌烦他们的计较与市侩的嘴脸,更主要还是他们的奸诈。
这种心理则起源于幼时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的40个银币,情绪高涨的拿去买一根最低级的核木法杖后,兴奋的高举着跑回家,却被暴怒的父亲以家法训斥一顿,而稍后则被母亲告知这只是一根用普通的树枝所制作的毫无魔力的伪造品。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序,之后还有一系列英勇的小瑟尔与狡诈的商人周旋的失利事件,一直持续到瑟尔的心灵留下极大的阴影为止。
因此,瑟尔对于商人的心理很极端,如果有一个世界是由他来创造而不是神祗,想必在那个世界上,是不会存在商人这种职业的。
在这种对商人不正常的看法影响下,瑟尔完全不认为自己将来也能干这行,因此才会极力央求父亲让他学习魔法。
阿诺德男爵并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他多少明白自己孩子的梦想。一如他年幼时的想法。
瑟尔的父亲同意将他送入彼费学院学习,但时间只限五年,如果五年内没有能入眼的成就,就必须回到他的身边跟他学习管理领地与经商。
在亚特里克丝女皇的治理下,平民所需缴纳的赋税可实在说不上高,阿诺德子爵若是不利用贵族的优势经商,以瑟尔家的那一小块领地,想得到目前的优越生活基本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将瑟尔送入那昂贵的连贵族都咂舌的魔法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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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费学院门口来回呼啸的寒风让人心情沉闷,瑟尔束紧了黑披风的领口,抖掉身上的积雪,一头缺乏光泽的灰色长发从帽檐垂落,披散在披风上随风起伏。
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并且叫了马车,准备回到父亲所在的坎伦特镇。
长长的行李箱内的物件只有几套衣物和一根核木法仗,拎起来十分轻松。
如果可以,瑟尔很想一直将魔法杖握在手中,但见习魔法师是不允许将魔法杖拿在手中随意行走的,这是魔法师协会立下的规定。
车夫是一个年约30的胡渣壮汉,身上穿着结实的亚麻布衣物,紧抓缰绳的手部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硬朗的脸庞上有着很爽朗和蔼的微笑。
瑟尔在远处向车夫摆摆手,穿过学院门口来去如梭的学生,拎着行李箱走到马车前。
车夫从头上拿下帽子,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开口道:“高贵的魔法师先生,准备去哪?”
瑟尔同样取下帽子,露出他苍白的脸,与淡漠的灰眸。稍稍施礼后道:“坎伦特镇。”
“先生,那将需要十三个银币。”
“十三个?那好吧,劳烦你在这等我一会,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忘了拿。”
车夫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简短的谈话过后,瑟尔踩着极薄的积雪飞速奔跑着回到彼费学院内,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无法彻底放弃学习魔法,虽然已经不能再在这个学院内学习了,但若是能在图书馆内借一些关于魔法的书籍,回去自己慢慢参研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白玉般柔和的大理石小道旁种植了许多粗壮的椤木石楠,现在已经是立冬时节,叶子发黄的椤木石楠上的白花都已凋零消逝,然而枝桠上却已是赤实累累。
值得庆幸的是,图书馆似乎永远不会关门,每次瑟尔来到这里,多多少少的总会发现里面有几个人在静静的看书。他也挺喜欢学生们在一起安静看书时的那种“偶尔的悠扬与长久的宁静”。
图书馆是一幢规模巨大的哥特式风格建筑,锐利的尖塔高高矗立,坚硬的花岗岩外壁上雕刻着无数圣经传说,建筑内部的大窗户上,彩色玻璃绘画着圣母玛利亚怀抱婴孩的图画。每当瑟尔仰望着图书馆,总能感受到它那圣洁而磅礴的气势,以及其中那股隐蕴的淡淡静谧与安宁。
瑟尔放轻了脚步,缓缓推开图书馆的尖形大门,充满了高旷感的图书馆内果然很清静,缪缪无几的几个学生与一个带着古板眼镜的老学究正垂头认真研读,管理员艾琳则在柜台前目不转睛的翻看着一本《安德森与贝蒂的玫瑰之约》。
瑟尔最怕见到这种爱的要死要活的玫瑰小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想起学院门口等待自己的马车,他感到不能再耽误时间。
他来到安放着黑魔法一类书籍的书架前,随手抽出三本内容比较基础的书籍,旋即将书籍小心放在了管理员艾琳的柜台前。
艾琳不知道已经在图书馆看了多少书,一副宽厚无比的眼镜遮住了她半张脸,几乎使人无法仔细辨识她的相貌。不修边幅的她头发纠结枯燥,已然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打理了。
瑟尔心情急迫,率先开口道:“艾琳小姐,麻烦请帮我登记一下这三本书,我很赶时间!”
然而艾琳显然对于手中的书籍过于沉迷,连看都没有看瑟尔一眼。
瑟尔平时并不愿意随意打扰别人,他是个习惯安心等待的人。
但当他眼神无意中扫到标签为“时间就是大海”的那个书架上的沙漏时,嘴角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略微提高了嗓门,道:
“女士!”
平日算不得高的声调在这空静的图书馆内无异于响雷,几乎所有正在看书的人都抬起头怒视着他。
瑟尔表情尴尬的向他们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很快其他人又重新投入到书的海洋当中,唯独那个老学究扶了扶眼镜,颇感兴趣的望着他。
艾琳总算没有再无视他,她往手中的书籍夹了张枯叶,以作书签,旋即恶狠狠的瞪了瑟尔一眼。
艾琳的手向柜台下探去,瑟尔以为她总算要帮他登记了,疏不料艾琳拿出一块发黄的木板放在柜台上,并用修长的食指使劲点了几下上面用白色的颜料写着的数个鲜明大字:“学期结束,禁止借书!”。
瑟尔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愚笨。他竟然忘了学期结束后,是不可能将书籍借离图书馆的,而且就是平日,也只能将书籍借离在学院内观看。自己当时以为想到了好办法,便什么规定都抛诸脑后了。
在向艾琳致以歉意后,瑟尔沮丧的将三本书籍不舍的放回了书架。这一刻,他深切的感受到:从此以后他可能真的要与魔法之途绝缘了。
奥斯帝国是禁止公开出售魔法书籍的,除了在国家规定的地点可以翻阅外,其他情况被发现藏匿魔术典籍,可都是要论罪判处的。
心神似乎一瞬间都被掏空了,瑟尔耷拉着头,向门外走去。不知何时又在看那本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书的艾琳用眼神余光瞟了他一眼,透过厚厚的镜片,竟然可以感受到她的眼中蕴含着淡淡悲悯。
在出了图书馆的尖形大门后,沮丧的情绪仍未消散,整个世界似乎失掉了大部分颜色,只剩下一片昏黄。
有人轻轻拍了拍瑟尔的肩膀。
瑟尔抬起头,发现竟是在图书馆内见到的那个带着眼镜的老学究。花白的胡子与白色的长袍使得他看起来很年迈,但实际上他的脸打量起来还不算多苍老。
不知何时,这位老学究竟然出了图书馆并且在门外等着他。
瑟尔无精打采的道:“先生,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请不要打扰我!”
老学究闭眼微笑道:“你想借黑魔法的书籍是吗?我这里也许有你想要的。”
瑟尔神经猛的一紧,从小训练出的对奸商本能使他警觉大增。
“可我没有钱,而且,随意将魔法书籍带离学院是违反帝国法律的。”瑟尔瞪大眼睛道。
老学究睁开眼,眼中一片和蔼的道:“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
瑟尔眼光在老人身上转了个圈,纯亚麻布的衣服,手指上价值高昂的淡色宝石戒指,隐而不发雍容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为钱苦恼的人士。
瑟尔的心稍稍放下,开口询问道:“那么,您究竟有什么要给我,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吗,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想必先生和我都不会信的。”
老学究闭眼微笑道:“天上自然不会掉馅饼,但也许有人会给你馅饼。”
老人从怀中拿出一本破旧的书籍,慢慢睁开的眼眸中一片锐利,他语速异常缓慢的盯着瑟尔道:“我只想说,这是一本能让你修炼到高阶黑魔法师的魔法典籍,如果你想要,便拿去,而不要问其它的问题,当然,即使你问,我也不会回答你。”
“能修炼到高阶黑魔法师...”这一段话沉重的打击了瑟尔。
“先生...你为何...”瑟尔音色颤抖。
“小家伙,这个馅饼的确不是白给你的,以后我自然会向你收取高昂的代价,不过,那也是你成为大魔法师之后的事了。”口气一顿后,老学究戏谑道:
“这本书我也不是非要给你,毕竟我的选择有很多,因为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欲望,而若是要让欲望衍生出野心,缺的,仅仅只是一个诱惑而已。”
说到这,老人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加大,道:“那么,你的选择究竟是什么?告诉我!”
瑟尔沉默。
路旁的魔法灯被悄悄点亮,然而瑟尔没有注意到。柔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后映照在地,或许没有膨胀,但确实已经走形了。
“那么......”瑟尔向老学究很恭敬的微微躬身,并伸出双手,颤抖着声音,道:
“请把它给我!”
老学究一只手抚弄着花白的胡子,带着诡异的笑容道:
“你不怕犯法了吗?”
“死也值得!”瑟尔头都不抬。
幸好学院的人都忙着收拾行李离开,而图书馆内的人都没有出来,否则一定会发现这二人充满怪异的举止谈话。
“好!很好!有欲望才会有动力!”老人猖狂大笑,丝毫不顾忌周围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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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瑟尔感觉手中多了一样事物而抬起头时,老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轮惨淡的弧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空中,在铅灰色的云团间缓缓行进。
瑟尔表情很冷静的将书籍收进行随身的行李箱,锁好箱子后,他抬起头,仰望着半月的夜空。
翌日清晨,多勒姆镇外的一条官道上,健壮的车夫大喝一声,甩动缰绳,驾驭着马车平稳行进。
车厢内的瑟尔萎靡不振的坐在软垫上,身体重心倚靠倾斜到左边车窗,苍白的手撩开了帘布,他将头栽在窗户的边缘,无精打采的注视着车外的世界。
连绵的大片麦田后是波澜壮阔的无尽群山,远方本该青翠欲滴的山脉,到此时眺去,却已蒙上了一层极厚的霜雪。
覆满霜茫的麦田上,堆满了大量的麦秸堆,被风雪覆盖发酵的它们,来年将变成有效的肥料。
瑟尔的眼珠跟随着道旁的一架风车的扇叶转动,当眼珠转了整整一圈后,风车已经消失不见,于是他将目光放到了另一架风车上。
“啊......真无聊。”返乡的路途并不是旅行游玩,他已经厌倦了附近这种类型的风景。
瑟尔心底懒洋洋的想到:“要是沿途突然蹦出一头黑暗巨龙与一名强力的魔法师,二者开始决斗,随即搏杀个你死我活,那该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
持续行进了很长一段路,瑟尔已经嘴角流涎沉沉欲睡了,马车突然剧烈的颠陂一下,旋即戛然而止。
瑟尔手捧着磕红的下巴走下马车,眼神惺忪的向车头方向望去。
车夫也已经从驾座上下来,正拽着马匹缰绳站立不动。枣红色的马匹不安的用蹄子快速掘地。
瑟尔精神很不好,他歪着嘴角,揉着下巴走到车夫旁。车夫正神情端重的抬头望着远方的苍穹。
伸出沉稳有力的右手,车夫指向天空,这时马匹嘶鸣一声,转身欲奔,然而车夫拽着缰绳的另一只手亦同样稳沉若泰山。
瑟尔抬起头,首先感受到的是早晨初阳的刺眼。但他的眼睛反而睁得更大了。
铅云还未散尽的苍穹中,一颗看似轻盈,实则却骇人的燃烧着炽烈火焰的火球正迤逦着绚烂的尾迹自昏暗天际慢慢划过。
车夫不知从哪掏出一个一个烟斗,点上,深沉的吸了一口,皱眉道:“先生,也许咱们现在正在见证一颗巨星的陨落。”
慢慢看着火球一点点的坠落,瑟尔感到委顿且莫名的情绪,他有点惆怅的道:“这的确是番奇景,如果这是颗流星的话,也许就属于能实现梦想的那一类。”
“先生,那你不许愿吗?”重重烟云缭绕,车夫的烟瘾出乎意料的大。
“早就许过了!”瑟尔嬉皮回答,旋即反问道:
“车夫先生你准备如何?”
目送着火球消落于地平线,车夫抖掉了烟灰,对瑟尔道:“先生,可以启程了。”
瑟尔应了一声,进入车厢,返乡之途继续。
马车奔跑了接近三天后,瑟尔回到故乡坎伦特镇。
大雪已经完全停止,暖洋洋的太阳让初下马车的瑟尔感到很舒适。
在与车夫告别后,瑟尔打量着故乡熟悉的一切,心中充盈着一种淡淡的情怀。
其实本可以让马车直接驶到府邸门前,但毕竟一年没回来了,瑟尔想先到镇里稍稍游逛。
坎伦特镇的特制燕麦酒远近驰名,喉中翻滚的浆液催促着他赶快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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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内,一大杯麦酒灌入食管,汇入胃部,瑟尔豪爽的放下酒杯,发出畅快满足的叹息。
燕麦发酵后的独特气味,苦涩中深蕴浓厚沉重香味的口感,这滋味,的确值得喝过这酒的人铭记一生。瑟尔大感不枉自己跑这一趟。
麦酒下肚,瑟尔感觉自己变得更开放了,他伸出苍白食指,向酒保勾了勾,一头褐色短发,身着黑白基调工作服的酒保缓步走到他的位置,微微躬身,二人隔着柜台交谈。
努力摒弃掉周围各色职业人士的嘈杂谈话,瑟尔一双眸子力劲十足的盯着酒保,询问道:
“嗨!伙计,最近镇里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酒保整理着胸前的蝴蝶结,柔声道:“瑟尔少爷,您也知道咱们镇上的人都习惯了这种安宁的生活,哪能发生什么大事?”
“果然如此么......”瑟尔失望的头一下栽在了桌面上,并且将前额在上面使劲的碾来转去。
酒保用手指点点他的肩膀,示意他抬起头。
瑟尔眼神迷蒙的暼一眼酒保,旋即坐端了身体,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酒保。
酒保微微一笑,熙和的道:“瑟尔少爷,也不仅是些琐事,前天就发生了一件很有趣并且叫人惊奇的事。”
“前天?恩...发生什么事了?”瑟尔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变得明亮起来。
酒保清了清嗓子,用异常清晰的声音道:“前天,一颗陨石坠落在了附近的奥西亚森林,巨大的冲击力砸出了一个方圆足足近百米的巨坑。”
语气一顿,酒保继续道:“今天早晨我跟随镇里的一帮壮汉去森林里看了一下,那情景真是骇人。坑的四周散发着焦炭的臭味,坑面被烧灼的一片漆黑,数量繁多且巨大的龟裂一直延伸到了地底深处。”
“要是这颗陨石掉在了有人居住的城镇或山村内,到时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酒保比划着手势,表情惊奇的向瑟尔解说。
“哦,还有这事?”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瑟尔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返乡途中所遇见的那颗自天际迤逦而过的巨大火球。
“伙计,和你聊天真愉快!”瑟尔扔给酒保几个铜币。
酒保明白的将铜币收好,回到了自己的柜台位置擦杯子,结束了这场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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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馆,想想是时候回家了,拎着行李箱,踏着与大城市不能相提并论,却同样有着积雪的路面,他向回家的路走去。
瑟尔家居住的宅邸在坎伦特镇的南面,那是一条比较清冷的小巷。一路走去,不少熟识瑟尔的人纷纷向他打招呼。他的心绪有几分雀跃,想到了父亲夸张的胡子,与母亲温柔的笑脸,他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难得的是,寒冷的冬季居然还能看见小鸟在屋顶上跳着小脚唧唧喳喳的叫。瑟尔心情愈加轻松,他大叫一声,干脆使足了劲向家里跑去。
耳旁呼啸的风声急速掠过,灰色长发被吹得浮空起来,这与一个魔法师的形象着实不符。
魔法师的身体向来不是很好,瑟尔同样也不例外。在快速奔跑过一条街后,瑟尔已经气喘吁吁,虽然再拐过一条小巷便会到家,但他已经完全跑不动了,不得已,他停下了脚步,决定慢慢步行。
停止奔跑后,他这才注意到空气中飘溢着一股淡淡香味。
甜甜的、热蓬蓬的麦香。他分辨出这是烤面包的香气,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嘀咕两下。
他四下张望,并顺着香源嗅去,最终来到了一间屋顶刷成茶色、陈旧木料搭建的小屋,从开着的小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正在火架上转动烘烤的大条面包,浓厚诱人的香气使他的喉咙不断分泌浆液。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间卖面包的小屋?”嘴里嘀咕着。
“打扰一下,主人在吗?我需要一块面包。”他对着窗户如此喊道。
屋内没有反应,串烤着的面包不停转动,烤成金黄的表皮正不停滴下诱人的油脂。
面包屋的主人也许出去置办做面包所需的材料去了。
张望着窗户内部,他像个笨蛋似的摸着后脑,心底踌躇不已。
绅士的礼仪告诫他立马回去,在家里同样有面包。而滚烫的胃液提醒着他现在就需要食物,现在!
来回走了两步,当注意到窗户左边的小木门露出一条小缝后,瑟尔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瑟尔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
“希望不会被当成小偷......”他如此想到。
小屋内光线很昏暗,不多的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被烤面包和火架阻拦大半,然后才扑洒在地面上,但只点点洒洒地照亮很小的一块范围。
小屋的主人喜欢黑暗的环境吗?他没有将门完全打开。
“冒昧打扰...主人在吗?”低声询问。
还是没人回应。
他抬起双手,向有光线的位置走去。昏暗的环境让他感觉有种摸黑行走的感觉。
约莫走了三步,左手腕突然被什么给抓住,旋即食指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给咬了。
心底震惊,本能反应使他“啊啊啊!”的胡乱惊叫,并使劲上下挥甩手臂。
他转头向传来疼痛的左臂方向看去。
昏暗中能看到一个类似瘦小人类的轮廓,与一对猩红的眸子在空中不断飘动——那是被他挥动的手臂所带动。
惊吓的同时,突然想到,难道是猴子吗?
那红眼的怪物攀爬在他手臂上,二者结合的十分稳固密切,一时间竟然无法将其甩离。
指尖上的刺痛逐渐转变成麻木,并且传来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身体内部的某种物质随着这种奇异感流失。
头脑蓦然开始发昏,腿亦无劲且发软,这使他大感不妙,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晕倒,接下来...难道会死?!
怕死的情绪激起他的凶性,他像个找不到方向的人,不顾四周的环境,将左手使劲向未知的方向甩去。
黑暗中蓦然传来“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被打翻了。左臂传来一阵超乎想象的剧痛,瑟尔感觉自己整条左臂朝不正常的方向扭曲。
估计是撞到极为坚固的物品,冲撞力导致手骨折断了。
好在手上被什么攀附着的重力感也因此消失了,想必那怪物被这巨大冲击力导致强迫的与他左臂分离。
不顾一切的向门口踉跄着跑去,瑟尔后悔至极,他不应该鲁莽的进入这间小屋。
直到他推开木门跑出面包屋,怪物都没有追来。瑟尔在小屋前惊魂未定的停留一刻,将整间小屋的外貌完整的记忆在脑海,旋即忍住剧痛,狼狈的向回家的方向跑去。
这次他没有顷刻停留,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
正在宅邸门口栅栏前懒洋洋修葺金盏花的老哈德突然听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佩戴着白手套,拿着剪刀的他转过身,惊讶的发现他家的瑟尔少爷正从巷子拐角处跑来。
瑟尔艰辛的跑到了哈德面前,气喘吁吁的他几经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老哈德打量着他的少爷,神情由惊喜变得震怒。
瑟尔脸色苍白的犹如淹死鬼,左臂一大簇殷红血迹刺目骇人,打了个奇怪的折的肘关节处正大量滴血,左臂的下半截被可怖的彻底扭转,形成了一个诡谲的角度,宛如随时都会掉落在地。
老哈德焦急的扔掉剪刀,惊怒交加的询问:
“少爷,您这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在粗略查看了瑟尔左臂的伤势后,老哈德对着宅邸内大喊:“老爷!您快出来,少爷他受伤了!”
紧握着的右手放松,一直拎着的行李箱掉落在地,瑟尔总算缓过气,他断断续续的对他的老仆哈德艰难说道:
“哈德,你赶快...找个医生来帮我包扎手臂,再叫上俩个人...我...受到袭击了,就在...前面的那间面包小屋,袭击者...是...一只红眼的怪物...”
瑟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失血过多的他再也无力支撑,直接晕倒在地。
这时阿诺德男爵带着另外俩个仆从从宅邸内走出,他正好听到了瑟尔的那段话。
老哈德一脸忧虑的上前,对阿诺德男爵道:“老爷,我先去叫医生。”
阿诺德男爵稍微点头,示意许可。
老哈德走后,阿诺德男爵对俩个仆从一招手,命令道:“你们先把少爷抬到房间去,注意轻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拿你们试问!”
冷哼一声,脸上夸张的八字胡难隐男爵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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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世界是摇曳的,他只觉得自己在晃动的波澜中载沉载浮,时间不曾流逝,所有的事物都重归虚无,就连他自己都只是一片虚影。
宛如度过悠长的岁月,他悠悠醒转。
打量着四周与自己:整条左臂都缠满了白色绷带,浑身虚乏无力的他正躺在自己的房间中。
在床右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钵花盆,里面栽种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纯黑郁金香。
心神恍惚的时刻,房门被悄悄推开,老哈德拿着一个白色的小袋子走了进来,他看到瑟尔已经醒来后,十分惊喜的慢跑过来,开口想询问什么,然而这时他看到瑟尔那无神的双眼,神情变得很是担忧。
“少爷,您感觉身体怎么样?”
由于绷带的缘故,全身都有一种紧绷的感觉。然而这时瑟尔却注意到,身周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一点燥热感,感觉有点清冷,非常舒适。
眼珠的转动不是很灵活,但瑟尔总算是记忆起所有的事情了。他有点疑惑的看着老管家手中的白色袋子,询问道:
“老哈德,这是什么?”
“少爷,这里面装的是冰块,您在床上躺了两天多了,自从医生给您接好断骨后,您就发起了高烧,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法把体温降下来,医生说是大量失血和伤口感染引起的。当时把夫人都给急哭了,老爷也暴怒的四处宣扬要是您就这样走了,非得把凶手大卸八块不可。”
“已经两天多了?!我还差点死了?!”瑟尔震惊的反问道。
“是的,少爷。”老哈德维诺回答。
“那么后来怎么把我的体温降下来的?还有,抓到那只怪物了吗?当时我一回来就想拿上魔法杖叫上俩个人亲自去抓它的。没想到突然就晕了。”瑟尔无奈的苦笑。
“后来夫人急的没了办法,就跑去教堂祈祷,说来也真神奇,夫人刚从教堂祈祷回来,您的烧就开始退了,而且速度很快,仅仅一小会的时间,就降到了正常人的标准。”
“咦?难道我得到神灵的庇护吗?看来回头我得多去祷告几次,感谢神灵。”
“那是自然。”老哈德神色和熙的应答。
“那么那怪物呢?”瑟尔神情有点急切,他很想赶快知道那怪物被抓到了没有。
老哈德咳嗽一声,饱含深意的看了瑟尔一眼,方才道:“老仆说出来少爷可不要害怕。”
瑟尔略显调皮的笑道:“老哈德,你的少爷是个胆小的人吗?”
老哈德点点头,神情端重:“少爷的确从小都是个勇敢的人。”
“那你快说。”
老哈德调整一会思维,这才慢慢开口道:
“少爷,事情是这样的,大约是上个月,一个从远方的德罗镇移居过来的中年胖子向老爷请求让他在那条很冷清的街上开店,您也知道这种事情老爷肯定会同意的,于是那人在向老爷缴纳租金后,第二天便在那条清冷的街上搭了那间小木屋,专门用来出售他制作的各色面包。”
“那为什么我去的时候没看见那个胖子。还遭受袭击,他究竟去哪了?”瑟尔神情不忿。
老哈德酝酿情绪,然后吐出两个字: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瑟尔大惊,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倒霉的,思考到这,他不由的庆幸自己还算命大。
“就在少爷您晕倒后,老爷立马纠集人手,气势汹汹的冲向面包小屋,人还没到,远远的就传来了一股糊焦味,手下的踹开门一看,吓得惊叫一声,原来屋里的地板上竟然躺着一具干尸,斜靠在一张置放器皿的圆桌上。”
“啊!?我进去的时候里面竟然有个死人,早知道应该把门彻底推开的,有大量阳光从门**入的话,兴许我一开始就掉头狂奔了,哪还会受什么伤。”
“少爷您当时又怎么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呢?”老哈德安慰到。
“接下来呢?”瑟尔的情绪有点变得兴致勃勃,他被这件事情勾起了兴趣,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就是当事的受害人。
“接下来拿着斧头的手下在屋内四处查看,却是什么怪物都没有发现。”
“随后一个常在这购买面包的年轻小伙子通过那具干尸手上的金戒子辨认出了,干尸就是面包屋的店主人。”
“也就是说犯人没有抓到?”瑟尔不甘的询问。
“是的,少爷。事件目前到这里就算终止了,暂时还没有新的消息,不过巡逻兵已经将事件上报给相关部门,老爷也在指派人手调查,而且......”说到这,老哈德语气一顿,旋即一脸神秘的悄声道:
“据说蒂利希教廷也已经介入调查了!”
“咦!这么严重?教廷的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瑟尔一脸稀奇。
“这点倒没具体消息,不过很多人都猜想是因为吸血鬼!”老哈德神神秘秘的道。
“吸血鬼......还真是挺有可能的。”瑟尔自言自语。
与老哈德的一番交谈,瑟尔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此刻他反而有点遗憾,如果凶手真是吸血鬼的话,以自己的实力,完全没有可能掺和到这次事件当中,真是非常无奈。不过他也明白,能这样平平安安,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好的结局。
但年少热血的他,难免会有几分缪想。
心绪已经基本冷静下来,瑟尔对老管家道:
“老哈德,父亲母亲现在都在哪?”
老管家稀有的露出一丝苦笑,道:“老爷正在商行照看生意,夫人自从早上去了教堂,到现在还没回来。”
“恩。”瑟尔轻轻应了一声。
“老哈德,我现在已经完全不发烧了,所以这些冰块估计也用不着,还是拿去扔了吧,现在我想自己思考一下,整理一下脑中的信息,你先出去吧。”
“好的,少爷,您多注意身体。对了,老爷说如果您醒了,要老仆告诫您,在身体完全好之前,绝对不允许下床行走,否则家法处置。”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的。”瑟尔撇了撇嘴。
“那么,您请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老仆。”说完,老哈德眼神有点忧虑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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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这几天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撞上了......”瑟尔略微起身,大半个后背倚靠在床头上自言自语。
说起怪事,他突然想起了从彼费学院归来时所得到的那本魔法书籍。
眼神四处在房里扫描,发现行李箱安静的摆放在盛放郁金香的桌子底下。
半个身子都倾斜着移出床外,瑟尔尝试着把行李箱从桌子下拿到床上,但由于不敢随便移动左臂,使得行动很受拘束,努力了几次,右手始终都够不着行李箱,他对着面前的纯黑郁金香沉重的叹了口气,果断选择放弃。
躺在床上的日子十分无聊,瑟尔本想叫老哈德去帮他带几本骑士小说,疏不料最终老哈德一脸歉意的跟在阿诺德男爵身后走进来。
男爵抖动着茶褐色的大胡子,神情威严的一瞪瑟尔后,将一本名为《哈尼谷禁书》的书籍扔在床上,旋即脸色端重的斥喝他道:“你只要将这本书研究透彻了,以后想看什么书都是你的事,我都不会过问!”
看着霸道的父亲身后战战兢兢为他担忧的老哈德,瑟尔突然想到自己是该再懂事点,尽量不要让别人为难,于是他对着父亲点了点头。老哈德这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瑟尔对着他微微一笑。
在问过儿子身体怎么样后,阿诺德男爵很快点着头离开房间。
他似乎总是这么忙。
————
已经是床上养伤的第三天了,期间老哈德一直细心照料他的生活,阿诺德男爵匆匆忙忙的来看过他几次,简单的交谈过后,旋即很快就走。母亲还是很关心他的,经常给他带来些营养丰富的补品调养身体,但令瑟尔意外的是,母亲大人在跟他聊天之时,总是爱跟他谈起蒂利希教廷的过往事迹,并一脸虔诚的不断向他宣扬教廷的教义。
瑟尔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母亲因为他发烧的事痴迷上了宗教?但转念想想在奥斯帝国信仰蒂利希教廷是很正常的事,也就不太在意。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也许是因为医生包扎技术很好,瑟尔有一次左臂撞倒了床沿,竟然没感觉到丝毫疼痛,就像正常的手臂反应一样,这令他大感唏嘘,真是碰到医术高超的名医了。
时光流逝很快,已经到了养伤第七天,日子实在是非常寂寞,每天除了冥想就是翻看父亲扔给他的那本教人如何创业、经商与成功的励志书籍,内容看似简单,但明明一段结构简单的句子,你硬是想半天都不知道它所想表达的意思。因此每每看上几页,他就有一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第八天,阿诺德男爵允许他自由在宅邸内行走了,这下瑟尔可有了一种彻底解放的感觉。
手臂上的伤势完全不影响行走,事实上瑟尔觉得自己的左手状态实在好的不能再好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拆开绷带看看内部的手臂是否已经完全康复。
在宅邸内到处走走跳跳,栽花除草的一直到了养伤的第十天。
这天天气十分灿烂,活力十足的阳光洒遍了每一个它所能抵达的角落。顶着一头斑白长发,戴着副怪异眼镜,满脸沟壑般皱纹的医生来给他换药了,瑟尔本想给他道声谢,赞扬他医术高超,但眉头深锁,神情带着隐约阴霾的医生貌似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他也就有点悻悻的作罢。
由于父亲接到一笔大单,在商行里忙不过来,母亲则在教堂学习圣歌的咏唱,因此今天瑟尔身边一如既往的只有老哈德一人照看着。
医生拿起绷带的截头,小心的围着手臂打着转一点点拆除,瑟尔表情轻松悠闲,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还犹有空闲的吹了声花俏的口哨。老哈德则在旁边神情紧张的注意拆除的每一个步骤。
当绷带拆到关节处,老迈的医生突然发出惊咦,这吸引了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瑟尔的注意力,他偏过头盯着自己的手臂,但不知道哪里奇怪。
拆绷带的速度被迅速加快,医生似乎不再顾及瑟尔的伤势,动作与神情竟然给人一种急切感。这令他给瑟尔留下了不是很好的印象。老哈德则在旁边惊叫着:“哎,您慢点!别弄疼少爷了!”
但专注的医生置若罔闻。
所有绷带被拆除,瑟尔一脸惊讶的看着全无伤痕,已经愈合如初的左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突然想到,这位医生难道是神医?”
这回他决定不论如何都要向医生道声谢。
拆完了绷带的医生低垂着头,脸上式样古怪的眼镜片上折射着阳光,模样给人的感觉很是有几分怪异。刚才还大呼小叫的老哈德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一双眼直愣愣的盯着瑟尔手臂看。
瞟到老管家的反应,瑟尔忍不住哈哈一笑,以为老哈德被医生的高超医术吓傻了。不过他心底也有点疑惑,不是说还要上药吗?怎么现在就全部都好了?但他随即想到,反正这是件好事,管他呢!
老迈的医生将几瓶红色药水收回了医疗箱,这原本是准备敷在瑟尔手臂上的。瑟尔晃晃脑袋,觉得十分愉快,看来下午就可以跑到奥西亚森林去看陨石坠落时所留下的大坑了,这可是他回来后一直藏着的心愿。
医生转了个身,背向老哈德,用极为沙哑的声音对瑟尔恭敬地道:“瑟尔少爷,您好的真快,已经不需要再上药了,您先在家休养一段时间看看,如果介时还有什么问题,马尔科会替瑟尔少爷诊治的。”说到这,医生闭上眼,对瑟尔很和蔼的一笑。
医生前面给瑟尔留下的不良印象一扫而空,瑟尔十分高兴的赞叹着医生的医术高明,竟然令他的手臂这么快就好了。
医生十分谦虚的应答着,结束这些客气话后,医生背上医疗箱,离开了阿诺德男爵家的宅邸。
目送医生离去,这时瑟尔注意到身旁的老管家的神情很是诡谲,他仔细打量一下,老管家脸上竟然揉和了深切的焦虑、彷徨、与恐惧。
瑟尔从床上起身,拍拍老哈德的肩膀:“我的好管家,你这是怎么了,少爷伤势好了你不高兴吗?居然这副表情?”
拍完管家的肩膀的手收回时,瑟尔这才注意到,老管家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瑟尔心底一下急了,正想询问老哈德究竟怎么了,这时老哈德倒是开口了,声调含着几分哆嗦,语气急迫异常:
“少爷,您...赶快收拾行李...不!行李也不用收拾了,现在就走,离开这个小镇!”
“咦?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瑟尔完全听不明白老哈德的话,更不懂他为何突然这般举动。
“我的少爷!刚才那个医生可是教廷指派下来的医生!专门替被怪物袭击的少爷您诊治的!”
瑟尔觉得莫名其妙,嘴角一撇,他不在乎的问道:“这又怎么样?你和父亲难道不是知道这点还让他诊治我的吗?我还说怎么好的这么快,原来是教廷内部的医生,难怪医术高超!”
“少爷...”
老哈德焦急的抬起双手,就差没有将强行瑟尔推离房间了。
管家哈德是看着瑟尔长大的人,瑟尔心底其实十分倚重这个老人。对方给他的感觉十分亲切,就像是自己的亲爷爷一般。但不管怎样,突然就让他背井离乡,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
瑟尔神情闪过一丝不快,语气转变的严厉而固执,且颇有几分恼怒。
“老哈德!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你连原因都不仔细告诉我,就叫我离开,离开这生我养我的家乡!我怎么能随便同意!再说这事情也太突兀了,究竟算怎么一回事?你必须向你的瑟尔少爷说清楚!”
老哈德前伸的双手颤颤巍巍,显然心绪不宁,他神情激动地对望着瑟尔,语气沧桑而悲凉,道:
“少爷,我是怕再晚少爷您的命就保不住了!”
被老哈德的骇人的话吓到,瑟尔不由心神一震。
“那你赶快捡重要的说,我也好趁早跑!”眼见老管家如此慎重真切的言辞,实在不像开玩笑,他心中渐渐泛起强烈不安。
“少爷您知道教廷的行事手段一向是不留后患的,只要有一丁点可能存在的威胁,蛰伏于教廷暗处的屠夫们就会出动,将其斩杀的寸草不生!”老哈德嘴角哆嗦着,几乎是用大喊的口吻说出这段话。
“那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瑟尔大吼,语气十分的愤怒。
老哈德神情痛苦,身子不知不觉间竟已佝偻,神情亦顷刻间衰老许多。他叹了口气,无力且伤感的道:
“少爷,您很有可能是被吸血鬼袭击的,对吧?”
“是啊,怎么了?”瑟尔不解的追问。
“那么,少爷您应该知道吸血鬼的几大特征吧?”
“吸血鬼的特征?恩...骑士小说上看过,...会变身,嗜吸人血,长着獠牙,还有...我想想,拥有强大的恢复力,还能将袭击的人也变成吸血鬼......”
说到后面,瑟尔突然沉默了,老哈德痛苦的闭上眼。
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的刷白,一滴冷汗顺着脸颊缓慢滑下,滴落在地面。
整个脊背都变得冰凉,瑟尔像个木偶一点点转动头部,嘴唇哆嗦着的他看着老哈德,脸上的神情充斥着恐惧。
“老哈德,你的意思是说,我......”
老管家面容苦涩的点点头:“老哈德当然相信少爷没有变成吸血鬼,因为少爷直到现在都没有嗜血的冲动。但老哈德怎么也没想到,少爷的伤竟会痊愈的那么快,若是放在平时,这自然是件好事。但这次替少爷诊治的却是教廷专门指派的医生,这个马尔科医生的来历,其实老哈德向酒馆里的佣兵打探过一些,但为了不让少爷您担心,我一直都不敢告诉少爷。佣兵们告诉老哈德,只要在坎伦特或附近的城镇有人受到狼人、吸血鬼或者不知名怪物的袭击,教廷就会派他下来替幸存的人诊治,据说只要在医疗的过程当中发现一丁点不正常的现象,很快这个病人就会神秘失踪。”
老管家语气一顿,继续道:“刚才马尔科医生给少爷您上药的时候,显然也没想到少爷你的伤已经完全...这就是不正常的现象啊!”
听完老管家的叙说,瑟尔如坠万丈深渊,他呆呆的看着老哈德,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嘭!”房门突然被人猛力推开,开门的人显然相当粗鲁,这可把一颗心尚悬在半空中的瑟尔与老管家都吓了一跳。
一股寒劲自尾脊骨上升,迅速扩散至全身。瑟尔表情惊恐的向房门口看去,发现进来的竟是本应在商行工作的阿诺德男爵。
老哈德重重的松了口气。瑟尔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感到彷徨和委屈。
阿诺德男爵行走的步伐气势十足,他跨步到自己的儿子面前,语气平稳,声音响亮的询问道:“刚走的医生说什么?”
“父亲......”
瑟尔嘴唇微张,但老哈德已经急切的率先替他回答。
“老爷,医生刚才没说什么,但少爷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这件事,使他感到非常惊讶。”阿诺德男爵到这后,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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