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游唱者已经将这首哀歌渐渐传唱开,而歌谣里的帝刹鬼王此刻竟伏在她怀里,似一只乖巧的猫儿。
她动了动身子,柔声道:“尘儿,让我姐起来,你这样子会着凉的。”
他却似睡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青宝耐心地等待着,良久,他才微微动了动,手臂却依然圈在她腰上。青宝赶紧拿过软被包住他半露的肌肤,半哄半劝:“你身子不好,快些休息。”
这一次,他倒是听话地躺好,青宝松了口气,瞅瞅窗外天色越发昏暗,似乎快入夜了,雨也小了些,这片樱林是皇家赏樱处,除了赏樱的季节,只有园值杂役会来,而且与宫城隔了一片不小的天池,非得撑舟渡水才能过,若这时候还不走,掌舟的杂役太监就要收工了。
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不满地扯扯她的手:“姐,你做什么,快点上来。”
“呃!”青宝愕然地看着他水盈盈的眸子,如果不是他神色朦胧,她一定认为他又在恶整她。
瞧着他又准备坐起来,青宝认命地爬上床,她刚在床边占了个位子,他就自动自觉地在她怀里寻了个好位子靠着,满意地打个小酒嗝,有些羞涩地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开始?”青宝微僵,握紧另一只手里的酒瓶。
“故事你上次才讲了孙膑马陵七字杀庞涓,这次该是淮阴侯井陉一战震天下。”
青宝皱了皱眉,风玄优给他讲的床头故事么?都是这些谋略杀伐。她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你觉得韩信此人如何?”
“上将军,谋略一等、为人二等、若无操控之力,天下平,当藏杀。”他眸里似弯着月儿一般的眸子笑:“姐,我说得可对?”烛火中一张绝美容颜明明灭灭,瞧不出深浅,锦绣十里也抵不上他的半分光华,偏那双熏暖的眸里却闪耀着理所当然的冷酷。
青宝默然,心底泛起凉意,她勉强一笑:“我们今天不讲故事了,早点。”
“姐你要去哪,你要走么?”他似一只惊惶的小猫儿般,瞪大湿漉漉的眸子,紧紧揪着她衣襟的手微颤,口齿不清地道。
“姐不走,姐给你唱只歌可好?”她忙安抚地摩梭着他的头,好一会,他才安静地躺回她的怀里,低低道:“好。”
青宝摇轻叹,她记得当朝太后离奇死于祭佛途中后多年,风玄优便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可即使在唯一的爱人与亲人死去后,他依然能在最短时间内凭着本能攫取最大的利益,并作出下步计划周密的部署,并付诸坚定的行动。
风微尘,你这般理智到残忍的人,为何却会在醉酒后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是为了她么?可若为了她,你当初为何又联合血梅党逼她至绝境
如斯这般矛盾,究竟为什么?
“姐,你从来没有唱过歌给尘儿听,可却时常和封大人他们唱呢。”模糊不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凉,似得不到大人关心的孩子。
“那我今天唱。”看着窗外幽暗的天空,雨丝淋漓,她启唇低唱:夜风轻轻吹散烛烟,飞花乱愁肠
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谁为谁梳个半面妆
半面妆,残缺而不全的妆容,是湮灭圆满不了的情,是曾经相知相伴却最终反目的凄凉遗憾
——半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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