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幸福。等到她和人豪结婚了,她就有家了,可以回家过年了。一想到人豪,她满腔的悲伤,都化作了虚无,他是她的幸福、她的未来、她的团圆。
妙云白天在一家超市打杂工,晚上到一户人家做家教。每天安排得非常紧凑,这也是阻止她胡思乱想的好办法,每天疲倦不堪,倒头就睡,省下了无数的烦恼。
她不舍得吃菜,每天只吃馒头和咸菜。只有周末,她允许自己吃一份一块钱的炖白菜。平时,她为了省钱,都竭力避免和同学一起去打饭、也避免一起吃饭。一个人活着需要尊严,可是尊严,有时也需要金钱来维持。贫穷,就可以踩下一切尊严。人格,算是什么?
她不能去想过去,所以就尽可能地描绘未来,把一切有关幸福的希望都寄托在人豪身上。
小年夜,人豪给传达室电话,这是临走时他和妙云说好的。为了用这部电话,妙云给传达室的老大爷送了一条烟,口口声声说“内部电话不外借”的老大爷看到了烟,口风立刻转变。但此事,妙云没敢告诉人豪,怕他生气,气她没有骨气。
“你一个人,还行吧!”人豪本来是很平静的,可是一听到电话那头她“喂”的一声,他的心立刻软弱了,有些哽咽。
“我习惯了!你家人好吗?”
“好!我和我妈说了你,也说了你家里的事,你别怪我,我妈问了;我妈说,明年你到我家过年,我姐姐说,你可以和她睡一床!”
“好!”妙云捂住嘴唇,怕泄露出哭泣声。
“我、我、我爱你,顾妙云!”
“我知道!”
“有一天,我要发大财,开奔驰,住别墅,让你、我爸妈我姐也威风威风!”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人豪,我要和你们一家吃团圆饭!”
那一晚,隔着千里的一对男女,流着泪,许诺下一生一世。
人豪挂下电话,走在冷瑟的街头,远处升起了灿烂的烟火。他倍感凄凉。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妙云会没有父母,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人豪!快,爸妈叫你放鞭炮了!”姐姐拦住他“电话打完了,脸色这么坏?”
“没事,只是觉得妙云一个人过年,挺难过!”人豪颤颤地说。
姐姐挽住他,安慰道:“别想多了!你看爸妈的态度都很好,也没反对,如果她真是你说的那么好,放心,咱爸妈一定会她好,就是你呀!一会儿这个心思,一会儿那个,说不定,最后伤她心的就是你!”
“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心的!”人豪万分肯定地说。
妙云把自己埋进被里,放声号啕大哭。多少年了,都没有这样痛快地哭了,真舒服呀!平时太压抑,有泪也得吞下,多少艰难、屈辱、不幸、残酷,她都过来了,以后,她也能撑过去。
腊月二十六,商场里人潮拥挤,人们忙着置办年货,所有的人都带着笑容。
妙云负责打扫卫生,包括拖地和擦电梯扶手等等。她穿着工作服,垂着头,努力做好分内的工作。
“哎呀!我的钱包没了!”一个老年妇女,挥动着带着金戒指的手高喊。
立刻所有的目光移过去。
老年妇女慌张地四处望,望到了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提着拖把和水桶的妙云“是她,就是这个打扫卫生的,刚才,她撞了我一下,就是那时,她偷走了我的钱包!”
老年妇女的血盆大口,几乎要把妙云吞掉。她已经两顿饭没有吃了,不停地干活,此时已经两眼冒金星,她甚至看不清那妇女的脸。她抓着拖把,用尽全部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她不能倒下,不能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她必须让这个妇女当场向她道歉,否则,在一些人眼中,她永远是个贼了。
“我没有!”她以为自己是大声说,实际上却非常的小,在那妇女的叫嚣声中,几乎无人听到她的辩解。
“搜身!我要搜身!”那妇女喊。
值班的经理来了,他同意了妇女的要求。
妙云却不同意“不行,你无权搜身!我没拿你的任何东西!”
“死打工妹,见钱眼开,还想狡辩!”
妇女上前推她,她摇晃了几下,几乎摔倒了,却没有,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散着香味的怀抱。那是她生平感受到的最温暖的怀抱。
“你不会有事的!”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她耳旁说,同时他以一种不可侵犯的语气向周围的旁观者道:“她已经生病了,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偷窃的事!我以人格担保!”
“我没有!”妙云用尽全力说“我没有,你们不能搜身!”
围绕的人越来越多,妙云却渐渐什么也听不清了,她安心地让自己睡着了。这样也好,休息吧,她太累了。爸爸,你的女儿太累了,她活不下去了,她要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