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隽因此留下了一条命,他想活,就要拿出一些真正的筹码,毕竟宝颜萨烈到底还是将帅之才,轻易糊弄不得。
当时正逢北羌梁国议和之后,北羌需要向梁国上贡银两和牛羊,这些代价需要整个羌国一同承担,以致雪鹿、鹰潭等部都对宝颜屠苏勒父子心生不满。
宝颜萨烈喝骂这帮人是缩头乌guī,苍láng部出兵为大羌国争地时,这帮人不增援也不劝阻,只等着坐享其成;眼下打了败仗,却开始指责他们擅自向梁国开战了。
宝颜萨烈心中愤恨不平,与雪鹿部的士兵率先起了争端。
谢从隽索性做了一次幕后军师,助宝颜萨烈以三百兵力击退雪鹿部两千勇士,令他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从此再没人敢置喙苍láng部战败一事。
因为宝颜萨烈没有对任何人声张谢从隽的存在,苍láng部上下都以为是宝颜萨烈神勇无敌,连父王屠苏勒都对他赞赏有加。
宝颜萨烈自知这功劳不是他的,但对这样的荣耀却十分受用,为了让自己受用得更心安理得一些,他回来特地问谢从隽:“你想要什么赏赐?”
谢从隽受刑太深,眼下伤势还很重,走路都要靠简陋的木轮椅,需再休养一段时间。
他说道:“这只是我助你成就霸业的第一步,我不需要金银财宝,只需要未来你能替我杀了梁国皇帝。”
“早晚有那一天。”宝颜萨烈道,“但本少主不相信一个只有一腔仇恨却无欲无求的人。”
谢从隽道:“那就请少主将我从前的东西还给我。”
宝颜萨烈一笑:“这个简单。”
谢从隽表面上逢迎宝颜萨烈,暗地里时时刻刻盘算着如何脱身。
但宝颜萨烈也不是傻子,好不容易得了谢从隽这么一个宝贝,若是让他跑了,自己定会身败名裂,又怎会不严加看管?
谢从隽暗中生下一计。
他拿回神秀,拿回从前裴长淮送给他那枚玉佩,又从地牢中取回赵昀留下的家书,只待休养好身体,就动身离开这里,返回大梁京都。
是夜,谢从隽趁看守的人不备,用神秀割断他们的喉咙,夺了一匹马,直往军营外冲去。
这一举无疑惊动军中上下,宝颜萨烈从梦中被惊醒,知是谢从隽跑了,这厮从头到尾都在骗人,萨烈恼羞成怒,当即派人去追。
宝颜萨烈根本不怕谢从隽能跑出北羌,且说在他军营周围,就布有数不清的岗哨,岗哨以外,还有重重关隘,谢从隽就算插翅也难逃。
北羌士兵追着谢从隽的马蹄声一路狂奔,他们在林野中一边放箭一边追逐,可他似乎在横冲直撞,有时似要逃向梁国方向,有时似在故意兜圈子。
如此过了快一个时辰,谢从隽所骑的马匹仿佛逐渐疲惫,奔跑的速度慢了很多。
宝颜萨烈终于带人追上来,却见月色清辉下,只有一匹马在悠闲吃着草,马背上用树枝支撑起一件布衣,那是他们错以为的“谢从隽”。
宝颜萨烈意识到自己被谢从隽戏耍了,bào怒道:“搜!给我搜!没了马,他跑不快,他一定还在这里!”
北羌的士兵在林野中到处搜查,却始终没有找到谢从隽的踪迹。
苍láng军营里生乱,上下戒严,因为萨烈吩咐过不准对外声张谢从隽的事,连大巫医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夜,大巫医照旧去收起晾晒在外面的药材,回来时,不知营帐里的烛火为何灭了。
正当他低头翻找火折子时,颈间蓦然一凉,一柄寒意凛然的匕首横在他面前。
黑暗中,大巫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警告他:“别动。”
大巫医还算冷静,道:“是你。”
谢从隽将匣子里的火折子chuī亮,星子似的火焰映照亮他苍白的面容,也照亮他漆黑的眼睛。
原本该逃出军营的人,却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他沉声道:“我一个人不可能离开北羌,请你帮我。”
第132章是归人(四)
雪亮的刀锋抵在喉咙,大巫医连大气都不敢喘。
谢从隽再道:“你是北羌大君的人,雪鹿是你的故乡,想想上一次雪鹿部怎么在宝颜萨烈手下吃败仗的。”
大巫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个梁国人在为萨烈出谋划策。”
“我是为了活命,但屠苏勒父子野心勃勃,为了争权,他不惜重用敌国将领。”谢从隽道,“今日他敢因泄一时之恨,屠杀雪鹿两千士兵,来日焉能不敢反你北羌大君?”
大巫医眯着眼说道:“狡猾的梁国人人,我听得出,你在挑拨离间。”
苍láng部的士兵正好巡逻至此,他们隐隐听到帐中有人声jiāo谈。
可谁人都知,大巫医喜好清净独居,只爱摆弄他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