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忖道:“日光璀璨,曰‘昀’,好名字啊!倒与我一个朋友的名字相仿,他是裴文将军的弟弟。”
赵昀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称赞。谢从隽看他呆呆地不说话,再问:“那你可有表字?”
赵昀摇摇头,“没有。”
“他日你若成了我的手下,我就为你取一个。”谢从隽将那匹红鬃马牵来,笑问道,“赵昀,你想不想立战功?”
赵昀点头道:“想。”
“等你驯服了这匹马,就来我营中报到。”谢从隽刚要走,仿佛又记起什么,回身冲赵昀一笑,“忘了告诉你,我叫谢从隽。”
赵昀听他冠着王姓,才知谢从隽是天潢贵胄,忙跪下行礼:“属下失礼,不知……”
谢从隽一双眼风流俊逸,笑起来时更是如此,他道:“不必多礼,本郡王很喜欢你,你像我看过的一个话本里的豪杰侠客。”
那日,赵昀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驯服了谢从隽挑选的那匹红鬃马,成为他的副手。
随后不就久,谢从隽带军潜入雪海关,奇袭宝颜屠苏勒的军营,借着狂野秋风,烧尽敌军的粮草。
前方裴承景即刻起兵生事,不到三日,就夺回雪海关的控制权。
这一场仗打得迅疾又痛快,以极小的代价就给了屠苏勒军队以重创,梁国军队也因此重新燃起高昂的斗志。
谢从隽与赵昀相识于军中,又一起并肩作战过,很快就成了好友。
从赵昀口中,谢从隽也得知了他兄长赵暄的往事。
庚寅年科举舞弊案,赵暄死于牢狱之中,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畏罪自杀,可赵家上下一直都相信赵暄的品行。
别人不知道,赵昀却清楚,赵暄寒窗苦读十数年,说头悬梁锥刺股都不过分,如果他是那投机取巧之辈,平日里的辛苦与努力岂不显得可笑?
他一心认为赵暄是冤枉,千方百计找到当年的主考官裴文,想要替兄长报仇。
此时的裴文早就辞去兵部侍郎一职,在边关戍守,恰逢流年不利,匪寇丛生,边关军营招兵买马,赵昀趁机入伍,成为了裴文军营的一名士兵。
赵昀自恃有些功夫在身,一直想找机会刺杀裴文。
他得知裴文有个习惯,每日入睡前会chuī半个时辰的笛子,边疆没有他的知音人,所以裴文chuī笛时喜好独自待着,身边没有侍卫。
赵昀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虽说风险一样难以估量,但为了兄长的冤屈,值得他以命相搏。
最后自然没有得手,赵昀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些,刚刚进到裴文的营帐,他就被裴文的近侍擒住了。
裴文不知他为何要来刺杀自己,就问了他的名字。
赵昀没说自己的名字,只冲着他喝道:“我大哥叫赵暄!你还记得他么?”
裴文脸色轻轻一变,沉默着打量了他片刻,道:“本将军记得,你……跟你大哥长得很像。”
令赵昀意外的是,裴文没有处置他,也没有为当年的事情做辩解,他只将赵昀留在营中,偶尔会指点一下他的枪法,也教他一些自己擅长的刀法,告诉他,练好了本事,再来向他寻仇。
后来赵昀设法刺杀过裴文无数次,次次以失败告终,一开始是他技不如人,渐渐地,他是对裴文下不了杀手。
正如他一开始回答谢从隽的那样,他知道,裴文是个好将军。
裴文没能给他哥哥一个公道,是罪魁祸首,可裴文在将士百姓眼中,确实又是一个好将军。
赵昀时常很纠结,不知这世上什么算对、什么算错。
谢从隽听了他的故事,说道:“你想讨回公道,待走马川的战事结束后,不如随我回京都去,请官府重新调查当年科举舞弊一案。”
赵昀眼神一亮,问:“郡王爷愿意帮我?”
谢从隽摇摇头,看赵昀眼神又失望地黯淡下来,觉得好笑,晃dàng起腰间的玉佩,说:“我没什么才能,在京中也不敢过问朝廷的事,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肯定会帮你。明年开chūn科举,他必能折桂,成为新科状元郎。”
赵昀听谢从隽称赞那位朋友,竟比称赞自己还要尽心,笑了一下,问道:“他是谁?我到时该怎么去拜会才好?”
“他叫裴昱,到时你送些糕点过去就好。他这人看着正儿八经的,但极嗜甜食,有时候我都怕他烂牙齿。”他忍不住笑起来。
可赵昀却一僵:“郡王爷拿我取笑么?他是裴文将军的弟弟,怎么会为我哥哥主持公道?”
谢从隽摇头道:“你不知道他,也不了解,这世上难得有这种笨蛋,看别人吃苦,比他自己吃苦还难受,连瞧见小鸟掉在地上都会流眼泪——来日待你见过,才算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