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张图,有何感想?”杨培龙问道。
“天下,真是大啊。”龙时道,他的心里却在想,这穹隆也不过是八荒中的一个部分,如果连穹隆的地图都已经如此巨大,那整个八荒,会是何等震撼?
杨培龙脸上竟现出一分笑意来。
他不是在笑龙时出言如此浅显,而是在笑,这个孩子见到这张图的第一反应,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但他的笑,又很快消失,“告诉我,哪里是漠国?”
龙时指了指地图上的北边,那标注着“北漠”两个大字的区域。广袤的疆域就这样横在北方,如同一直卧着的猛虎,正盯着南边那抱作一团的几个国家。
“《四国策》上所言,强漠如虎,内原诸国若鱼肉耳,仅从这张图上,便可见一斑。”龙时答道。
杨培龙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话虽如此,但其实二人都明白,漠国之强,其实并非是因为它的疆域辽阔,而是因为它的军力过于强横。
北漠的黄陀马能以黄沙充饥,行千里可不食米粟,而且力大威猛。因而能够驯养这种马匹的漠国人,可以组建起十万重甲铁骑,一旦进入内原,敌国无险可守,便无人能挡。
“那为何,漠国至今未能一统穹隆?”杨培龙问道。
“因为堑山。”龙时的手指在地图上向南划去,最终落在了北漠与内原的交界,在地图上,那里被标记为一片群山。
“漠国的铁骑想要穿过堑山,进入内原,就必须通过群山之间的关隘。小的关隘,大军难以通过;大的关隘,则掌握在内原诸国的手中,由东向西,分别为玉衡关、铜关、堑关三大关。”龙时徐徐道。
他的手在图上的群山上点下三个位置,正是方才所说的三大关位置。
“好!”杨培龙赞了一句,又紧接着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你是漠国,你会选择从哪个关攻入内原?”
龙时思索了一阵,却是摇了摇头,“爹,我没有选择。”
他说着,手指最终落在了最西边的“堑关”上。
杨培龙脸上现出悦色,他继续问到:“你为何没有选择?”
龙时转了个身,完全面向了整个大图,此刻,他就像是那些掌权人,将天下摆弄于股掌之间。
“要到达最西边的玉衡关,需要穿过千里黄沙。”他的手指,一路划过长长的路径,到了地图上,最西边,标注的“玉衡关”上。
“而大军行军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粮草后勤的运送。漠国国力再如何强盛,也无法支持将数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运过千里沙漠。因而,玉衡关绝无攻打的可能。”龙时侃侃而谈。
而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地图中间,标位“铜关”的位置上。
“至于中部的铜关,地势相较堑关更为险要,而且即便是突破了铜关,还必须攻下据守铜关的中凉国国都,才可以进军内原。到那时,樊、梁二国有充足的时间来调兵遣将,局势将会变得极为凶险。”
杨培龙点点头,于是龙时继续道。
“至于堑关,它虽然坚固,可一旦攻取,兵锋便可直指崇城,梁国若想相救,就必须让大军从千里之外驰援,我军可以逸待劳。拿下了国都崇城,便相当于拿下了樊国,漠国大军可挥师东征,借道莫愁关,直取梁国。最后,以内原之资养精兵悍卒,气吞跋国,则大业可成。”
杨培龙抚掌,惊叹道:“极好,极好!你说的,正是十八年前青黄之争中,漠国的南征大计。”
杨培龙没有想到,这样的大计,会从自己的养子口中娓娓道来。他现在还如此年轻,未来会取得何等高就,他已经无法想象?
他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激动,“你可知,这样的大略,是哪位将军所定?”
龙时皱了皱眉,“是冷空大将军?”
杨培龙摇头,随后一字一顿道:“是昔日的铁翎军三军主帅,风欲静!”
他随即转过头看向龙时,心里越发地慨叹。
自从将龙时提拔为校尉之后,朝中人便都知道国主提拔这个如此年轻的男子,是因为国主觉得他极像当年那位同样年轻的大玉将军,风欲静。
就连杨培龙都觉得,国主应是太过求贤若渴,因而误以为漠国所有的年轻才俊都像那风欲静。
但直到此刻,他才知晓,这位国主识人的那双慧眼,是何等的毒辣。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杨培龙长叹道。
“爹,孩儿可当不起这英雄。不过是看了些史书,所以恰好猜中罢了,也未有什么深思熟虑。”龙时从案台正中移步到案台边,调侃似地道。
“常人可不能从史书里读出这些东西来。”杨培龙眼神热切地看向龙时,“况且,是不是英雄,可不是你来决定的。如果国主觉得你是英雄,那你就算不是,也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