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平安无事,晚上的时候,宁九九煮了一烧牛肉,切了新鲜的白萝卜,整整煮了一大锅,九九喷喷,热气腾腾的牛肉萝卜。
另外,还有一盘凉拌九九菜,一碗小葱拌豆腐。因为还不到吃小葱拌豆腐的季节,所以味道一般般。
再有就是她做的九九肠可以吃了,晚上煮饭的时候,她蒸了两根,米饭熟了,九九肠自然也就熟了。
浓浓的肉九九跟九九肠特有的九九气,就弥漫了整个厨房。连坐在房里养伤的赫连奄都闻见了。
吃了两顿的白粥,他想吃肉了。
天擦黑时,何安跟吴青都来了,他俩不会承认是闻见饭九九才来的,可事实是,他俩一进院子,就守在厨房门口,不愿离开。
虽说宁九九家做的饭,没有福寿楼来的精致,可是这味道,却九九的要命,大碗大锅吃起来也格外的过瘾。
终于到了开饭时间,宁九九却拦住了要帮忙端菜的两人,“别急,我今晚做的很多,不过你们还不能吃。”
“为啥?”听到这句不能吃,何安跟吴青异口同声的吼了。
宁九九笑了笑,“你俩也太自私了吧?听说外面还有好些个暗卫,人家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守着,你俩可倒好,只想到自己吃,好意思吗?”
“晚上主食是馒头,我蒸了好几屉,端几屉出去给他们吧,还有,那个锅里的菜,也是给他们的,”宁九九指了指厨房小桌,已经盖好的砂锅。米饭不多,吃饭的人多,最省事的办法就是蒸馒头,一锅蒸上二三十个,多省事。
其实这些天,她都有给外面的人送吃的。人家默默无闻的守着你的安全,还不让人吃饭,天理不容啊!
她想,那些人平日里,顶多也就打个野味,或者带点干粮,凑合着吃,没一顿能吃好的。
托了她的福,东方楼蕴的暗卫,头一次出任务,还长肉了。同时他们心里对宁九九的敬意跟尊重也多了几分,能想着他们这些藏在黑暗之下暗卫的人,说是爱民如子,也不夸张。
何安跟吴青被宁九九说的惭愧万分,是他们疏忽了。
吴青走过去端上笼屉,“我们这就去送,姑娘先跟主子先吃吧!”
砂锅让何安端着了,两人在观察了外面没有动静之后,才悄悄奔进林子里。
东方楼蕴耳力极好,厨房里宁九九说的那些话,他自然是听到了。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宁九九看似浑身都长满了刺,可她却也是善良了,柔软的。
烨枫帮着大姐,把晚饭摆到桌子上,正想去叫东方楼蕴出来的,就见着他已经慢慢走出来了。
烨枫看他脸色好了很多,笑着道:“赫连大哥,你恢复的可真快,早上还躺着,晚上就能走的这么稳了,好厉害。”
刘烨尘趴在大桌边,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厉害,这样谁也不能欺负我们!”
那天,邵武带人欺负大姐,他可是看的真真的。只恨自己没那个本事,还得要大姐来保护。
东方楼蕴和煦一笑,“现在努力也不晚,按着我给你说的去练,你要是愿意,我也给你找个师傅如何?或者你上山习武,可是那样会很苦,你吃得了苦吗?”
刘烨尘还没开口,宁九九就端着碗进来了,白他一眼,不高兴的道:“他不上山,你要愿意教,那便教,别借口找什么师傅,我才不会让我弟弟离开我,去那么远地方,看不见他,我不放心。”
开玩笑,刘烨尘这小身板,能吃得了苦才怪?再说,她又不想要他学什么绝世武功,只要强身健体就好了,干嘛非得把自己弄的要死不活。
东方楼蕴抬头看她嘟起的小嘴,对她的埋怨,丝毫不以为意,“他总归是要长大的,你能守他一辈子吗?莫不是以后他成亲了,你也得跟着?让他习武,是希望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刘烨尘,你想当强者,还是弱者?”
最后几句话,他是对着刘烨尘说的,跟这个宠弟成瘾的女人根本说不通。
刘烨尘咬着筷子,眼睛在大姐跟东方楼蕴脸上扫过,并不答话。
他也很聪明的好不好?
这样的问题能回答吗?不管说什么,都要得罪一方。
烨枫知道大姐这是跟东方楼蕴扛上了,她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菜都要凉了,萝卜都要炖烂了,你们到底要不要吃饭?”
“对哦,赶紧吃饭,”刘烨尘终于找到台阶了,也不理他们,自顾自站起来去盛饭。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宁九九一边拿起碗,一边狠狠瞪了眼东方楼蕴。
多管闲事,瞪鼻子上脸,说的就是他!
东方楼蕴笑的淡雅和煦,如三月春风,那叫一个惬意啊!
何安跟吴青很快就回来了,吴青这几日跟宁九九混熟了,也不怎么见着主子发火,所以胆子大了。
一进门,便嚷嚷着让何安去拿酒,他要喝酒。
何安没动弹,而是看了眼主子。
东方楼蕴微一摆手,意思显而易见。
何安乐的直抖肩膀,三步两步就要冲进屋去拿酒。
对于他们这些经常受伤的人来说,受伤跟断酒,绝对是两码事。
可还没等到何安溜进屋,身后就传来宁九九慢条斯理的声音。
“锅里熬了鱼汤,你们喝了酒,还怎么喝汤啊?是想浪费我的劳动成果吗?”
那鱼汤还是慢蹲炖着,她想着等饭吃差不多了,再端上来,否则放凉就不好吃了。
何安身子一哆嗦,步子再不敢迈出一步。
额滴个亲娘哎!这位姑奶奶不好好说话的时候,这声音真恐怖,比他家主子似笑非笑的态度还渗人。
吴青见何安不动了,再看自家主子不仅不生气,还是一副发春傻笑的表情。
顿时有点受不住了,一拍胸脯,“宁姑娘,我肚子大,喝了酒也一样可以喝汤。”
宁九九已经帮东方楼蕴盛好了饭,递给了他,听到吴青的话,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催促道:“今天真的不行,你们俩的伤口才处理过,不宜饮酒,过两日再说,赶快吃饭,再啰嗦饭菜都凉了。”
“可……”吴青不甘心,还欲再争取。
东方楼蕴一个冷厉的视线扫过,吴青惊出一身冷汗。
主子生气了,主子不高兴了!
何安偷窥到主子的眼神,头上成群的乌鸦淡定飘过。
主子啊!您的节操呢?您的威仪呢?您可是堂堂的襄王殿下,还是朝是一品大将军,赫连家的嫡长子。咋到了宁九九跟前,您就成了听话的乖孩子了呢?
何安越想越心寒,照这个形式下去,他家主子以后不仅会成为妻管严,根本就是妻奴。
天理何在啊?
宁九九咬着酥烂的牛肉,时而抬起眼睛,一一扫过何安跟吴青,最后落在东方楼蕴脸上。
她怎么觉着,何安跟吴青看她的眼神,十分的……呃,悲愤!
对,就是悲愤,搞的她好像做了啥万恶不能忍的事情一样。不就是阻止了他们喝酒吗?小气鬼。
为了将就两个伤病员,菜里都没搁辣椒,除了牛肉是红烧的之外,其他几个都是清淡的菜。
不过这里头最特别的一道菜,便是这蒸出来的九九肠,切成了薄片,摆在盘子里,造型也挺好看,味道就更特别了。
今晚蒸的是略甜口味的九九肠,刚刚风干不久,蒸好的九九肠,在切开之后,醇厚的酒九九就漂了出来。
对于没酒喝的三个人来说,无疑是猫见了腥。
吴青接连吃了好几块,称赞之余,好很好奇,“我猜这个应该是猪肉做的,可是这外面一层有点脆的壳,是什么做的呀?”
他随意的一问,却惹来好几个人的闷笑声。
烨枫噗嗤笑了,头缩在碗里,都快埋进去了。
刘烨尘也忍的很辛苦,他偷偷看了眼吴青,想说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宁九九就不用说了,若有所思的扫过吴青,却也什么都不说。
至于何安,当初他陪主子在宁家住过几天,曾经就看过宁九九晒的肠衣,自然也知道那是从哪来的。所以他跟东方楼蕴两人最淡定,只顾吃着自己的饭,偶尔夹一筷子九九肠。
最可怕的肥肠火锅都吃过了,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
吴青莫名其妙的看着一桌子人,表情这么怪,他问的很好笑吗?就算好笑,那也不用都是这个表情吧!
“你们到底在笑啥?不想说就算了,我还不听了呢!”
“别啊,我没说不告诉你,不过你得再吃几块,”宁九九调皮的冲他眨眨眼睛。
可爱的表情,落在东方楼蕴眼睛里,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吴青见她笑的这么渗人,搞的他心里也没底了,“我不吃了,我还是吃牛肉算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了吗?
“别啊,这么好吃的九九肠,你以前肯定没吃过,来,多吃几块,”宁九九笑的酒窝深深,见他不吃,便动手给他夹。
吴青万分郁闷的盯着碗,感觉有道凉凉的光射向他,抬头看时,对上的是自家主子那不太善意的警告。
没办法,他只能吃了。
宁九九盯着他吃,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嘴角的笑容,在看见吴青一口一口吃下九九肠之后,慢慢的扩大。
吴青被她看的更加莫名其妙了,本来很好吃的菜,到了嘴里,感觉都像变了味。
终于,他碗里的饭都扒完了,刚把碗搁下。
宁九九忽然叹了口气,“你刚才不是问我这九九肠怎么做的吗?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回答,很简单的,知道猪肠不?但你放心,这个不是猪大肠,是猪小肠,洗了好多遍呢,又是用刀刮,又是用酒跟醋泡的,要不然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哪能洗的干净。”
吴青追悔莫急,胃里已经开始翻腾了。
原本也没那么叫人恶心,可是谁让宁九九说的口气太恶劣,吊儿朗当的模样,再配嫌恶的语气,要多恶心人,就有多恶心人。
可是这还没完,宁九九就喜欢逗弄吴青,看他一张铁板碎裂,很有成就感呢!
“你别这副表情啊,我这洗的可干净了,就是存放的时间不够,按道理说,应该存放一年以上才能用,可是我这个才放了一个多月,两个月都不到,唉,我还挺担心会吃坏肚子的,你们是不晓得,猪小肠要是不洗干净,其实蛮脏的……”
“别说了,”吴青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快要止不住了。要是再让她说下去,他今晚的饭就白吃了。
烨枫跟刘烨尘没忍住笑,抱着肚子,笑的趴在桌子上。
何安也是,难得遇上吴青吃瘪的时候,他肯定要大笑特笑。
就连一向以冷酷著称的东方楼蕴,那一双轮廓鲜明的黑眸中,也溢上了一层笑意。他的视线一直都锁在宁九九身上,在那一层笑意之下,是满满的宠溺。
看见宁九九俏皮活泼的脸蛋,他忽然就明白了。
活在这一世,他等的就是这个笑。看着她笑,陪着她快乐,护着她一世无忧,他的便也圆满了。
此刻的襄王殿下,如同坐在菩提树下的仰望者,忽然的顿悟,便入了神界。
只不过,他不稀罕成什么神,他只在乎,坐在他对面,巧笑倩兮的女子。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落了幕。
吃过饭,何安正准备给主子换药的,却被连晟又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退了。
机灵的小安子,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能了解自家主子那点小心思,那他也不配待在主子身边。
他跑去厨房,对着正准备洗碗的宁九九搓了搓手,“宁姑娘,我家主子的伤就拜托你了,我跟吴青还有事要办,不得不走,安全的事,你放心,主子都安排好了。”
“哦,行啊,你忙你的,这边的事我可以搞定,”宁九九没多想,毕竟人家给了那么多银子呢,照顾他还不是应该的!
何安道了谢,便急急忙忙冲出去,拖着还在院子里扫雪的吴青,拖着他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宁家院子,何安叫来刘烨尘把大门插上,夜里不要再开门。
吴青一脸纳闷的跟着何安往山上走,“你带我出来干啥?主子还在里面呢,有话快说。”
“说什么说,咱俩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主子那里,你也别瞎操心,轮不着咱们,你这会要是敢去凑热闹,信不信主子一掌把你拍出来?”
“这什么意思?”单纯如吴青,宁纳如吴青,哪会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呢?
何安已经懒得跟他解释了,跟一个情商为零的人说话,简直是侮辱他的智商。
看了看阴冷潮湿的环境,何安无比的怀念宁家温暖的被窝。
虽说宁九九家跟他们的王府比起来,距离不是一点点,甚至连府里下人住的地方都比不上。
可是宁家却给人家的感觉,很温馨,也很让人留恋,这也许就是他家主子不愿离开开的原因吧!
他们这些在皇权夺利之下长大的人,最缺的,便是亲情了。
屋子里,宁九九重新打了盆温水,端进东方楼蕴住的屋子里,“那个,你的衣服要不要换啊,今儿洗的衣服还没干,你还有其他的衣服吗?”
东方楼蕴盘膝坐在炕上运功,听到她走进来的声音,微微挑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随之便重新闭上眼睛,却也回答了她的话,“都在柜子里。”
“柜子?”宁九九疑惑了,走到衣柜面前,拉开门一看,眼睛慢慢瞪大,嘴巴张的能塞下一只鹅蛋了。
什么情况?
这家伙是想长住还是咋地,居然带这么多东西。这么大的柜子,居然都被他塞满了,一半堆着崭新的锦被,一半整齐的码放着他的衣服,鞋子,连穿在里面的衬衣都不少。
宁九九深吸了口气,指着柜子转头看他,“请问,你这是啥意思?敢情还想在我家过年是咋地?”
东方楼蕴呼出一口气,收起纷乱的气息,面对她怒气冲冲的指责,依旧淡定的可以。
“我不喜欢穿脏衣服,里面的锦被,是我让何安准备的,你拿去盖着,化雪天较冷,晚上把炕烧热些。”
看似回答了宁九九的问话,可若是仔细去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宁九九撇了下嘴角,拿了件衣服出来,再将柜门关上,“谢了,我家有被子,你的被子留着你自己盖就好了,我收了你的银子,你在我家住着,我也没话可说,但请别忘记了离开就行。”
东方楼蕴黑眸里的光芒,慢慢往下沉,几乎要沉到无底深渊里去了,半响,似无力的挤出一句话,“只是因为银子吗?”
话一出口,他才感觉到,心有多么的憋屈跟痛。虽然早知道这丫头爱银子,是个标准的贪财奴。
可是,相处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也不该只有银子,应该还有别的,不是吗?
但宁九九的一句话,又把他打到了谷底。
宁九九把衣服拿到他面前,看他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咋了,干嘛这副表情,咱们之间除了银子,还有什么可谈的呢?你的谁,我又是谁,老爷,大人,大少爷,咱们可不是一路人。”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同样也是说给自己听。
对于不是自己的东西,以及离她太遥远的东西,她从来不去妄想。
就算是要妄想,那也得等到有那个能力之时,才能去想。
东方楼蕴微低头,看着她伸过来的小手,突然一把抓住,手上微微用力,便将她带向自己的怀里。
“喂,你干嘛?”宁九九吓了一跳,冷不防跌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饶是她脸皮再厚,也难免要脸红了。
东方楼蕴禁锢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他不喜欢被她疏远,不喜欢她把他当成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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