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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近乡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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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苏松屹起得很早。

    有些仓促地走进卫生间准备小便,眼前一片朦胧,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开始拉开腰带的锁扣。

    等他解开裤子之后,一声清冷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你在干嘛?”

    坐在马桶上的闵玉婵愣愣地看着他。

    这女孩随便起来的时候,是真的随便。

    可能是憋急了,连隔间的门都懒得关,她就坐在了马桶上。

    苏松屹猛然惊醒,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他睁开干涩的眼睛,看到面前的闵玉婵之后,呆了两秒。

    空气在此刻陷入了安静。

    他看了看闵玉婵,闵玉婵的眼睛也看着他,最后目光下移。

    苏松屹的视线也顿时下移,突然涨红了脸。

    “啊啊啊!”

    他一把提上裤子,慌慌张张地出了卫生间,一把关上隔门。

    “玉婵姐,你快点,我快憋死了!”

    闵玉婵脸颊微红,捂着眼不去想刚才的画面。

    水流的嘘嘘声引人遐想。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壁门上就映出了女子站起身,往上提裤子的黑影。

    按下马桶上的冲水键,闵玉婵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苏松屹慌慌张张地钻进卫生间,闵玉婵很贴心地从卫生间离开,她知道这小家伙有尿羞症。

    紧接着,方知嬅也跟着起床。

    当她睡眼朦胧地走进卫生间的时候,苏松屹正对着镜子涂润唇膏,闵玉婵正在刷牙。

    “你们都起这么早啊?”

    方知嬅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进了卫生间。

    她身上穿得很少,一件很薄的丝质白色宽松睡衣,领口一片雪白。

    苏松屹停顿了几秒,才将视线从她领口上移开。

    “知嬅姐,把领口的扣子扣上。”

    方知嬅闻言,不耐烦地把领口往上提了提。

    睡衣而已,等会就换的,还要把扣子扣上,太麻烦了。

    她漫不经心地从苏松屹旁边经过,一双玉白的大长腿笔直地暴露在空气中。

    如果不是那件丝质睡衣有些通透,能隐约映出下半身的黑色热裤。

    他都会怀疑,她下面是不是真空的。

    见惯了方知嬅和闵玉婵蓬头垢面的样子,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姐姐本来就是这种邋遢的生物。

    闵玉婵刷完了牙,扬起头漱了漱口,对苏松屹说道:“发育得挺不错的。”

    苏松屹不说话,俨然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一旁正在刷牙的方知嬅侧过脸看过来,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长大了,你看看这头,多结实。”

    闵玉婵,拍了拍苏松屹的头,冲方知嬅微微一笑。

    方知嬅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同往常一样,苏松屹开始帮两个姐姐洗头发。

    看着那惊人的发量,苏松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们要是秃子就好了,帮你们洗头好累!”

    他话音刚落,一拳一脚便落在了他身上。

    方知嬅喜欢用拳头,闵玉婵则喜欢踢他。

    出门的时候,平时不怎么注重穿搭的苏松屹,也好好打扮了一番。

    吕依依的老家是在一个僻静的水乡,沿河两岸都是低矮的白墙房子。

    乌黑的瓦砾和房檐上偶尔会有燕子过来搭窝。

    墙角覆盖了一圈青苔,使得房子像是草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道路上铺面了青色的卵石,岸边种满了柳树。

    一到春天的时候,这些柳树垂下的绿丝绦就会垂落到水里,像是在岸边浣纱洗头的妙龄女子。

    可惜现在是冬天,柳树光秃秃的,像谢顶的程序猿。

    枝头上落满了雪花,河流流淌着浮冰。

    偶尔能看见渔夫撑着船稿在水面荡漾,船舱里有几条鲜活的鱼蹦哒着。

    老翁搬着小板凳,带着斗笠,手里拿着鱼竿。

    倒也有几分“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苏松屹跟着爸妈和姐姐,坐了几个小时的动车才到这里。

    “我记得我离家的时候,那时候是春天,村子里的柳树很是茂盛。”

    “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吕依依撩了撩耳边的头发,颇有些感慨。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苏松屹看向道路两旁的那些柳树,轻声念道。

    霜雪落在那些干枯的柳树上,将枝干都渲染成了白色。

    “对啊,妈妈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我还有个表妹,叫做霏霏。”

    吕依依莞尔一笑,摸了摸苏松屹的头发,拨去了他发间的碎雪。

    “妈,我们多久没来了?”

    闵玉婵看着那些熟悉的小巷,有些缅怀。

    “五年了吧,那时候你爷爷把他的存折给了我,然后将我的行李打包扔出了门。骂着让我赶紧滚。”

    吕依依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初她不顾父母反对,和闵玉婵的爸爸结了婚。

    以至于和父母险些老死不相往来。

    老一辈人看人的眼光有时候确实还挺准的,可惜她那时候年轻气盛,固执己见。

    后来屡屡创业失败,父母帮她还了不少债务,甚至撂下狠话,要和她断绝关系。

    多年后,荣归故里,却也无法避免近乡情怯。

    “不知道你爷爷奶奶现在看到了我,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骂我,唉,挺怀念的。”

    吕依依一手拎着礼品,一手牵着苏松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上了年纪之后,父母健在,能被骂上两句,可能也是一种幸福吧。

    沿着僻静的小巷走了两个路口,沿途随处可见追逐嬉戏的孩童,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和卖米糕的阿婆。

    吕依依带着方槐和孩子们来到了一个很整洁干净的院子面前,敲了敲门。

    “爸,妈,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那道经历了风吹雨打,变得破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卷旱烟的老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脸上满是皱纹和褶皱,像是经历了千百年风吹日晒,沟壑万千的黄土高原,暴露出了峥嵘和嶙峋的地脉。

    沉睡在那些“地脉”里的,是呼啸着,却又无声的岁月。

    “得,还没忘记屋在哪儿啊。”

    老人悠悠一叹,听来应该是有些抱怨的吧,但或许又渐渐释怀了。

    “爸!”

    吕依依一时间竟然有些拘谨,见老人盯着她身后的人看,于是往边上稍了稍。

    “这回看人还不错。”

    老人盯着方槐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他眼睛有些混浊,看东西似乎不太清了,瞅人的时候得眯着眼。

    “这是方槐,是我现在的丈夫。这是知嬅,我小女儿,这是松屹,我儿子。”

    “爷爷好!”

    苏松屹和方知嬅很礼貌地递上了自己带的礼品。

    “爸,听依依说您喜欢喝酒,我给您带了点酒,还有好烟。”

    方槐拎着茅台和软中华,笑着道。

    “都进来吧。”

    说罢,老人便背过身,朝着里屋走去。

    他的背驼得厉害,脊骨像是被某种无声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压弯了。

    “爸……”

    他步履蹒跚的样子,险些催出了吕依依的眼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老人变得这么瘦小了?

    就像缩水了一样,被岁月野蛮地抽空了强健的筋骨和血肉。

    荒草萋萋的流年里,他和老伴守着这屋子,等着她扣响那扇门,等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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