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院子里,种着一颗很高大的柚子树。
树枝越过了院墙,伸到了隔壁邻居家的院子。
每逢柚子结果的时候,吕中棠都会让邻居用竹竿打下来一箩筐,分给家里的小孩们吃。
邻居家从外面打了鱼,回来的时候也会分给他两条。
午后,两个老头子常常会在门前架上一个小桌,端过来两个小马扎。
摆上一副旧象棋,就能从午后杀到日暮黄昏,直到各家的老婆子做好饭催促起来,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约好择日再战。
这些年,吕中棠就是这么过来的。
其实,如果吕依依真的不来看他了,他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会有自己的人生和牵挂,会逐渐远去,会和那颗柚子树一样开花结果。
他和老伴也会逐渐远去,作为父亲,他能做的就是远远看着她的背影。
如果有一天她想回家了,他就把门敞开,张罗一桌好菜。
现在,姑娘回家了,还带了两个漂亮的女娃娃和一个俊秀的小伙子,他很知足。
和方槐是怎样认识的,苏松屹的身世问题,和方知嬅关系如何。
这些多余的话,他没问,因为这都是女儿的家事。
当父亲的,一向话不太多。
“妈现在身体还好吗?”
吕依依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挺好的,肯定比我慢一步走。”
吕中棠淡淡地道,他和老伴平时没少拌嘴。
当面称老伴儿,背地里就骂对方老不死,这是常有的事。
“大过年的呢,别说这种话,不吉利。”
吕依依微微蹙眉。
“老婆子,咱姑娘回来了。”
吕中棠冲里屋不冷不热地喊了一句。
“哟?咱们家还有姑娘啊?”
从里屋走出来的老婆婆,见着了吕依依,挖苦了一句。
“妈!”
吕依依心里有些亏欠,恭恭敬敬地走上前。
蓝采薇横了她一眼,没想理她。
“外婆,我来看你了!”
闵玉婵微微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你都几年没来看我咯。”
老人看向闵玉婵,语气缓和了几分,略带几分抱怨。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坐吧。”
见到了孙女,蓝采薇心情好了不少,没好气地对吕依依说道。
“是,妈。”
吕依依低着头,把姿态放得很低。
她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嘴上说着什么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其实当初吕中棠递给她存折,就是经过了蓝采薇的授意。
见惯了吕依依强势的一面,再看她此时的唯唯诺诺,苏松屹和方知嬅不由得暗自发笑。
堂屋里的装潢很简朴,都是些木质家具。
地板还是水泥,连瓷砖都没有贴,更不用说木质地板了。
没有空调,屋子里有些冷。
在城里待习惯了的方知嬅都有些不适应,把手笼在了袖子里。
“妈,我不是寄了钱过来吗?屋子里怎么不装个空调?冬天得多冷啊。”
吕依依看着屋里简陋的家具,有些抱怨。
“钱都给你存着你,没花。这不是怕你突然在外面又没钱了嘛。”
蓝采薇喃喃地道,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过来,递给了苏松屹和方知嬅。
“娃娃们,喝点热茶,乡下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谢谢外婆!”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哎,长得真好啊。”
蓝采薇连连点头,瞅了苏松屹好一会儿。
“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啊,比玉婵小两岁。”
蓝采薇嘀咕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婆子,去做饭吧,孩子们赶过来,估计也都饿了。”
吕中棠抽着一卷旱烟,淡淡地道。
“爸,试试抽这个吧,这个是好烟。”
方槐拆开了一包软中华,递了过去。
他虽然不爱抽烟,但身上随时都会带一包拆开的烟,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
对于成年人来说,烟是一种用于交际的媒介。
吕中棠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那根中华。
方槐拿出打火机亲手为他点上。
吕中棠吸了一口,软中华的烟草味比较恬淡绵软,没那么烧口。
确实是好烟,但他抽不惯。
“以后别买这么贵的烟了,浪费钱。”
老人摆了摆手,还是觉得旱烟更适合自己。
他知道这烟不便宜,100块钱一包。
镇上有户人家的儿子发达了,婚宴上就发的这种烟。
他收了一包,但一直没舍得抽,让老婆子去换了一百块钱,买了几斤猪肉用来做腊肉。
隔壁家那小老头之前也拿着这种烟在他面前吹嘘,说他儿子有多么多么孝顺,过年来看他就带了中华。
而你家闺女几年都不回来了,你都成空巢老人啦!
瞧他那得意劲儿,今儿他也抽上中华了。
不过如此嘛,还不如旱烟呢。
其实那种劣质的烟草尝起来很烈很辣,特别烧嗓子,味道在嘴里要留很久,口感一点也不好。
“爸,以后少抽旱烟吧,旱烟没滤嘴,对身体伤害大。方槐给您带的都是好烟呢。”
吕依依说着,将手里拎着的酒和礼品放在了柜子上。
“不用你们买东西过来,过年多来这边走动一下就好了。”
吕中棠吸了两口中华,总觉得拧巴。
看到孩子们过得好,他自然是开心的,但老人家总有些自己的倔强和尊严。
方槐跟着蓝采薇一起进了厨房,和她一起准备饭菜。
厨房里做饭的灶台都很老旧,是那种烧麦秆取火的土灶。
每到晌午和黄昏,泛黑的烟囱里就升起袅袅炊烟。
烟雾缭绕,熏得人眼睛直流泪。
不过,用柴火烧出来的饭很香。
“给孩子们烤几个红薯。”
蓝采薇说着,佝偻着腰从蛇皮袋子里摸出了几个红薯扔进了土灶里。
一边煮饭,一边烤红薯。
灶台里的柴火燃烧着,喷涌出青色的熏烟。
老人眯着眼,眼角皱得厉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烟熏火燎的环境里做饭,那双眼睛好像就是因此变得混浊无光。
“咳咳,你跟那丫头是怎样认识的?”
她往灶台里添了一把柴火,冲方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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