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般儿,一味算计,到头来其实不过是主子一喜一怒之间,谁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我凭园子里是什么情形,也是只是没羞臊这般过日子罢了,心头无事才得乐呢只是断断难比今儿和姐姐你要好,真正美到心缝里去了,宝姐姐莫笑我下贱就是了”宝钗知她说这等“没羞臊”的话头是指适才之事。
此刻脸嫩,安抚道:“云丫头你这么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姐姐不也一样,更循着主子意旨,总命房中丫鬟服侍的。这是我等命数,只要主子喜欢便好。
只是妹妹你除了主子索需,总要凡事适度,不可一味纵欲,你我都还年轻,保养身子才好,便是不说旁的,养好身子,才能供主子诸多尽兴,我等便是要羞死,也总要羞死在主子身上我这话听来道学了。
不入心怀,只求妹妹体念我心意,真心替妹妹着想,不是一味装清高说道理才好”湘云羞红了脸蛋半晌,才呐呐道:“是,宝姐姐说的是。
我自今年秋来,也是常常夜不能寐呢,比不得先前沾了枕头就着的安知不是指头消乏太过所致到底还是凤姐姐常给我送来首乌杏仁汤,喝点子才能睡好只是不足只今日嘻嘻最是美心了”
宝钗听她如此大方说着爱语,也是疼怜,更板不起脸来,倒又在她脸蛋上啄吻一口,笑道:“凤丫头本是最会做人的不比那情妃,依仗风流妩媚,主子宠爱,未免得罪人多了,其实又是何苦这会却要看主子心意了”
二女又温存抚摸,细语闲话了小半个时辰,那宝钗羞涩,到底不肯叫丫鬟来伺候,自己在湘云房里抹了身子,换了身湘云的内衣衫,才要回去。
湘云此刻只是扭在宝钗身上,调笑求告道:“宝姐姐再多来看我你怕主子介意,下回就来多用些你对丫鬟们的意头在我身上就好了,就打我屁股也好”宝钗见她调皮多情如此,也拿她无可奈何,只得笑着安抚她几句才去了。
湘云瞧她远去,鼓着腮帮子目送了半日,自也说不得怅然。又胡乱枯坐了会子,自己换了衣裳,才唤翠墨上来服侍晚饭,不过是闲话几句,听闻弘昼夜里去了缀锦楼,自己也便看会子书胡乱睡了。
话说如今这园子里各房女奴,但凡弘昼在园中度日,丫鬟宫女们传消息递小话查访主子在何处歇息宿眠,以及和三府里太监窜闲话通消息,已成了明面上的事,再没哪房不打听的。
便是湘云性子憨直浑厚,大方爽朗,并不以为其意,总有那房中丫鬟替她留意。连着几日,却听闻宫里传来消息,只说皇帝身体愈发不得了。
大理寺甚或都题本要大赦天下祈福,三府里差事也是滚滚而来,只偏偏这弘昼倒果然是个“荒唐王爷”的模样儿,直挺着装病,即不回王府也不去大内,居然是咬定牙关要在大观园里过冬之态,只在园中一味厮混,虽尚不曾来枕霞居。
也不过是寻着凤姐、宝钗、迎春、王夫人姐妹、顾恩殿四奴胡乱奸宿来,只到底却也未去天香楼看可卿,那尤三姐如何处置更是也再无音讯,这等事情哪里有胡乱掩过之说,竟也不知三姐是生是死,园内未免人心难定。
湘云几日里百无聊赖,也只是白日里晒晒太阳,和丫鬟们玩笑一会子,或去看看宝钗、迎春、探春,黛玉,说说古记,打打围棋,她少女春怀意浓之时,那日又同宝钗欢好正是知味,未免多了些自己房中消遣。
只是脸嫩知羞,到底不敢再去一味寻宝钗,倒把房中翠镂、翠墨两个丫鬟日日厮磨得没个体统,所谓仆随主性,这翠镂、翠墨自小同湘云长大,也养就个淘气性子,翠镂更是早日供弘昼奸玩过身子,哪里还有顾念,成日里越发胡闹。
十来日后,却也不知怎得,听闻弘昼竟去了栊翠庵,第二日凤姐却差人来园内各房传话,却传了旨来,晋那妙玉为小姐,号为“妙”竟是得了彩头,只是湘云想着。
未免就要啐羞:主子竟也没忌讳,栊翠庵里到底供着菩萨,也不知昨儿在里头是个什么情形,那妙玉为人又是个可恶的,竟也不知是昨夜委屈求全,侍奉得妥帖,得了弘昼欢喜,抑或更是冰冷心烈,弘昼奸来未免心下有些摧残快意,才晋了她位分。
只是这等事体倒也不好装没瞧见,左右无事,再日午后,便带了丫鬟翠墨去栊翠庵里要看看妙玉,要贺她一贺。
谁知才到拢翠庵外梅语坞上,却听山门内隐隐幽远,随风伴霞,竟有叮咚悦耳缭绕琴音,伴混在冬日峭寒微风之中,再走两步细听,其乐却是甚缓,伏者忽为明,其音韵若有若无,起者则于散,偏缭绕似喜似悲,虽论音韵其实不过三律是个缓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