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片刻,她自扶着梅枝赏看汉瓦扶栋,朱楼山石,心下亦叹:这园子雅致华贵,如今想来,昔年贾府依仗内眷身份,造来这等名园,当真未免骄横僭越,又听那栊翠庵里隐隐念诵之声,竟也不知怎得。
想起昨日所看书中那赛喃公主为国中佛法祭祀一段文来。心下不由一叹暗思:可怜这妙玉也是个古怪的,只如今还在念经,主人贪色,淫辱这等佛门佳人,竟然到底不得个清白,女孩子家遭人如此折节奸污,便是再念多少经卷,亦不知沙门可有不洁之莲花存身之处?
想到此节,心下感怀,一时便欲进去瞧瞧妙玉,言谈几句解她烦闷,一时却又知这妙玉性子高洁古怪,既然这会子在诵经作课,只怕又要嗔怪自己扰她清修,想想也就罢了。
只是再走了这一会子,腿脚有些吃力,总要寻个地方歇息会,前面往右是稻香村,往左却是两条路径,一条涉水,却是去紫菱洲,一条傍坡,却是去枕霞居。想着:何不去看看云妹妹。便举步去那枕霞居而去。
原来于那大观园之东北角,昔年亭台规划,山水总领,是有一方青荷蔓草之整齐小坡,周遭遍插梧桐,倒引清泉,起伏文章墙,独倚金枫栏,依着山坡起伏向西,却四方方盖得一处小院,自东向西,凡园中诸景,遇楼则斜,逢山必让,竟是每至夕阳西下,晚霞绯红,偏偏皆能洒满此坡,故以此为名,小院唤作“枕霞居”
其楼台规格,景致装点,窗墙样式,树木回廊,皆是昔年贾政孝心,寻人往金陵史家旧院,仿着史老太君在闺中所居处一一造就来,以慰母心。
那湘云本是史家旧人,故此昔年元妃省亲,便赐了她来居住。自弘昼围园圈奴,拘禁诸美,自然也就赐了湘云居住。
只是往常来往寻访,皆走正面自怡红院处引过来的方砖路,今儿宝钗却难得,自栊翠庵梅花林处绕得过来,却正在东北角门一溜汉玉墙边上过来,若去正门,还要绕过梧桐坡了。
便自林间小径,踏步探幽,直到了枕霞居边上侧方旁门处。宝钗见那暖红小门掩着,本是要上前叩门,哪知纤手触处,那门却不曾掩实了。
想来是昨夜上夜的婆子不留意。她一笑也就罢了,推门进去,今儿却巧没带丫鬟相随,只得自己轻声唤道:“可有人在?”她细语温声,又如何有人听得?左右一看,却是枕霞居后头栖云阁右侧的小甬道,这栖云阁本名云栖处,后改作栖云阁,却是湘云闺房,小小巧巧一座两层小楼。
本来自然是下头做个厢厅,上头做绣房卧室。宝钗常来,却知这湘云却是个顽皮憨睡的,却上下两层皆搭了暖炕绣床,上头自是粉妆暖绣,女儿家卧室,自来闺中闲话,却只在楼下,亦是歪在炕上舒适慵懒之意,此刻细听周遍无声寂静,也不知湘云却在何处。
再侧耳细听,远处隐隐听得丫鬟嬉笑说话之声,却是自在南面,便知是湘云房里丫鬟奴儿等人,在前头院落厅堂里。楼下隔着窗户瞧不真,但是朦胧瞧着,云栖阁楼下再没个影焯摇动,应当是没人,这宝钗今儿贪欢了。
亦是一时小女儿家心起,要和湘云嬉笑,便轻抬莲足,点着步子轻轻自那楼边的木台阶上得楼去。才转过回廊,却见楼上也没个丫鬟奴儿侍奉,一时思索,想来湘云亦是不在,未免无趣。
才要转身下楼去,却隐隐听得一阵声响,再细听,顿时两耳都烧红了,原来自那湘云绣房中,传来阵阵少女呜咽娇吟婉转嘤咛之声“恩恩”“啊”
连连伴随着沉沉喘息,自己再是熟悉不过,却是湘云之声,此刻宝钗当真是又羞又急,深悔自己就这么胡乱不带着丫鬟穿了进来。
心下一阵小鹿乱撞,饶她素来有心智,此刻方寸也乱了,心下全是慌张:“莫非是主子在?”一想到弘昼若在,此刻正在湘云房中奸玩淫弄湘云白玉般的肉体,当真是羞急的几乎要拔腿逃也似得奔下楼去。
只是一则唯恐让房中人听得,惊扰了主人兴致罪在不浅,另一则上,竟然也不知怎的,两腿如同灌了铅一样,竟然有些浑身酥软,迈不得步子,此刻被暖暖秋阳温晒了半天,头也昏乱眼也迷离。
只是神智里尚有半分清明,隐隐再听,似乎除了湘云娇喘呢喃之外,再无他人声音。她亦是邪魔侵体,不知自己是怎生想得,竟然是不向楼下,反而略略向那闺房的窗格处轻轻迈了一步。
但见那绣房之窗格却是十字菱花的,只是到底不曾细密合缝,此刻明知自己此行不妥,但是亦不知是好奇心胜,还是自昨夜看书留下的一片缠绵心起,竟然是咬牙忍耐不住,凑上身子去,隔着那窗格的缝隙瞧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