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妙峰山下,路上已甚少行人,他们很快便到达山顶略下方的那棵高大的柏树下,两人将酒卸了下来,放在一块平板石上,再把马牵到远处密林中,人也在密林中藏好。
因为王刚心里有数,若守在酒坛边,即便小六子和那只叫来福的大狗看到,也必定不肯过来的。
两人在密林内枯坐了一阵,叶如倩有些着急地道:“大哥,万一那位小兄弟和狗不到这里来,咱们又该怎么办?”
王刚道:“我想小兄弟可能不来,但那只狗却必定会来。”
“你好像很有自信?”
“狗是喜欢到处乱跑的,它在石室里待久了,必定要到外面散心,那只狗已被日月老人训练得颇通灵性,出洞之后,也必定先到这里来看看有没有酒,尤其狗的鼻子最灵,说不定它一出洞就闻到了这里的酒味。”
叶如倩笑道:“如果大哥预料不差,我就不必干着急了。”
王刚道:“待会儿来福到了,我倒要看看它如何把酒搬回去。”
叶如倩道:“狗怎么能搬酒,它一定是跑回去通知那位小兄弟来搬。”
王刚摇摇头道:“上次日月老人明明对我说过,来福也可以搬酒,我想它一定有办法的。”
正说话间,真的有只凶猛的巨犬由远处狂奔而来,而且正奔向酒坛边。
待它在酒坛边停下,王刚立刻认出正是日月老人所饲养的来福。
他低声对叶如倩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只大狗正是来福。”
叶如倩噗嗤一笑道:“你竟把曹操也比成狗了,实在不伦不类。”
王刚道:“曹操是奸臣,如果是好人,我当然不会这样比。”
叶如倩道:“但狗对人类却是忠臣。”
王刚道:“只能说是忠犬,若把它们说成忠臣,照样也不伦不类,咱们别再讲话,看它究竟怎样搬酒?”
其实那条巨犬不论再怎样通灵,本身总是无法搬酒的,它把鼻子凑向四坛酒挨次嗅了一遍,随即望着来时的路上不住狂吠起来。
不到一会儿工夫,一个矫捷无比的人影,飞快地奔掠而来。
待他奔到巨犬身边停下身来,王刚和叶如倩才看清这人正是个十四五岁的童子,穿着一身宽大的青布裤褂,头上还用红绒线扎了个冲天辫,很像一个乡下牧童的打扮。
王刚虽未见过小六子,也可猜出必是他无疑。
小六子摸了摸来福,笑嘻嘻地自言自语道:“哈,又送酒来了,看来爷爷的酒,今后是喝不完了。”
接着,他转动小脑袋四下顾盼,再自言自语地道:“送酒的大哥哪里去了呢?上次是位李大哥,莫非他又遇上了那个坏女人?”
王刚心里有数,小六子口中的坏女人,是指的刘小芬,上次若没有小六子及时赶来,李大狗就要丧命在刘小芬手里。
小六子观望了一阵,不见任何动静,又嘀咕着说道:“来福,咱们两个的事儿来了,没别的,快快搬酒吧!”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像网兜形的东西,一头系在来福身上,另一头空着,然后向来福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来福就地一滚,另一头就套上了酒坛,等它站起身来,那坛酒已牢牢地驮在它的背上。
小六子也随即扛起一坛道:“你在前面走,这次咱们两个比较轻松,来回两趟就够了。”
等小六子和来福走远,王刚忙道:“如倩,咱们也跟着走吧!”
于是两人各施轻功,在小六子身后十余丈外跟进,他们此刻施展轻功,倒并非求快,而是不使脚下发出声音。
小六子和来福因为身负重物,在行动上无形中受了限制,再加自己脚下发出声音甚大,难免警觉性也大受影响,再加王刚和叶如倩两人都是蹑手蹑脚跟进,自然难以觉察身后有人。
羊肠小径曲曲折折,又转过一个小山头,才来到一处山腰中的峡谷,小六子和来福就在峡谷入口不远处停下。
王刚知道已经离日月老人住的地方不远了,便拉着叶如倩,由另一条小路攀上了崖壁的顶端,隐身在临崖的丛草中。
这条峡谷不长,但却极端隐秘,由于再向内无路可通,即便有人来到入口,也必在入口望而止步,也许这正是日月老人把居处选择在这里的原因。
俯首下窥,仍可看到小六子的头顶,但却无法发现洞口所在。
这时小六子和来福都已把酒坛放在地上,来福跃身登上崖壁,霎时不见踪迹。
接着离谷底丈余高的崖壁上,垂下两条绳索。
小六子把绳索系上酒坛,一只酒坛便顺着崖壁徐徐上升,不到一会儿工夫,酒坛便已不见。
王刚纳闷了半晌,才明白原来洞口外有一块突出的巨石,巨石四周又长满了丛草,所以才无法看到洞口,也正因如此,更增加了石洞的隐秘性和神秘性。
当第二坛酒吊上去不久,来福又跳了下来。
小六子道:“走吧,还有一次。”
他刚刚走出两步,突听崖壁上巨石后传来苍老而又沉浑的声音道:“小六子,酒是哪里来的?”
小六子仰着头答道:“爷爷,还是老地方!”
苍老的声音问道:“这次是多少坛?”
小六子道:“这次少了,只有四坛,不过您到现在才刚刚喝完一坛,人家再送四坛来,也不算少了。”
苍老的声音呵呵笑道:“王刚这小子对老夫还真算孝心不浅,看来爷爷上次救他,总算不曾白救!”
小六子道:“爷爷,以后像这样的好人,您要多救几个,也省得我小六子经常跑到山下替您打酒。”
那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道:“别闷着头只顾搬酒,要注意送酒的人有没有躲在暗处偷看!”
小六子道:“您放心,我四处都看过了,不见半个人影,不过这样反而使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上次我去搬酒时,那位送酒的李大哥,差点儿被一个坏女人杀了,这次我真担心送酒的人已经被坏人杀掉。”
“你可以看看附近有没有血迹?”
“地上是没有血,但如果送酒的人被坏人掳走了又该怎么办?人家好心好意送酒来,咱们总该保护人家的安全才对。”
“别想得那么多,快去搬酒吧!”
小六子走出几步,却又停下脚来回身道:“爷爷,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准让我把送酒的人带进来坐坐?”
那苍老的声音道:“你这小子老是呆头呆脑的,自从你跟了爷爷,可看到爷爷什么时候接见过来访的人?爷爷所以躲到这里来,就是不愿意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闲事,也不愿意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小六子想了想道:“爷爷,您说的不对,我记得上次就有个人来找过您,而且是叫什么花门的,何况现在咱们西洞里还住着一个人,难道他们都不是您的客人?”
那苍老的声音怒道:“少管爷爷的闲事,快和来福搬酒去吧!”
小六子不敢再说什么,带着来福匆匆往山下而去。
于是,谷口又趋沉寂。
王刚低声道:“听到没有,刚才那个和小六子说话的,就是日月老人。”
叶如倩蹙起黛眉道:“奇怪,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但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王刚不觉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会听过日月老人说话?”
叶如倩依然像沉醉在回忆里,带点自言自语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世上的人太多了,难免说话的声音也有相似的。”
王刚点点头道:“这种可能,我倒不便否认。”
叶如倩默了一默道:“现在你准备如何行动呢?”
王刚道:“既然来了,又好不容易找到了日月老人的住处,当然下一步就是进去见他。”
叶如倩道:“咱们来的目的就是要见他,当然非见他不可,我是说他老人家性情孤僻,有异常人,若贸然闯了进去,他当场下了逐客令,又该怎么办?”
王刚道:“他下他的逐客令,咱们就赖着不走,不信他能把咱们怎么样,何况”
“何况什么?”
“他刚才还说过我对他老人家孝心不浅,看在送酒的份上,他总该给咱们一点面子。”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闯进去才是真的。”
王刚说着,拉起叶如倩,沿着原路来到谷底。
站在那块突出的大石下,依然不见洞口。
王刚低声道:“我先上去看看!”
他单腿微一点地,人已直射而起,落上那块巨石,依然不见洞口,直到又向里走了几步,才发觉洞口竟然被崖壁上垂下来的葛藤掩住。
他又走回巨石尽头,向叶如倩招了招手。
叶如倩随后也飞身上来。
王刚不便直闯,掀开掩住洞口的葛藤,向里叫道:“老前辈在家吗?”
他明知日月老人在里面而要再问,只是一种礼貌而已。
只听里面传出日月老人带着吃惊的声音问道:“什么人在外面喊叫?”
王刚恭恭敬敬地答道:“老前辈是我!”
日月老人语气带着怒意道:“老前辈是你?那我变成什么了?”
王刚自知失言,忙改口道:“是我,老前辈。”
日月老人顿时沉声道:“好啊,哪里来的免崽子,专占我老头的便宜?”
王刚大感尴尬地苦笑道:“老前辈,我是王刚。”
日月老人顿了一顿道:“小子,你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说过,不准你来见我嘛,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来的?”
王刚不便说出是跟踪小六子来的,以免小六子受责,便干咳一声道:“妙峰山就这么大,老前辈再怎么隐藏,晚辈也找得到。”
日月老人哼了一声道:“你身后还有什么人?”
王刚心头一震,这老人的警觉力实在厉害,居然能察觉出来不止一人。
他还没来得及答复,又传来日月老人的喝声问道:“到底和你来的是什么人,快说!”
“是晚辈的内人。”
“快快给我滚出去,老夫这洞府,从来不准女人踏进一步。”
王刚不便再说什么,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洞壁上挂着油灯,照见日月老人正昂然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
谁知王刚走到日月老人身前大约三步,正要下拜施礼,突见老人右掌猛地平胸推出,一股狂飙般的掌风直撞向王刚前胸。
王刚惊呼一声,身不由己地向后摔去。
那掌力激震而起的暗劲,有如排山倒海,王刚如何承受得住。
但他却能趁后摔之际,迅快地就地卧了下去。
而那掌风余力,犹自不息,直冲出洞外。
连洞外的叶如倩,也不得不急急避向一边。
日月老人并未再发第二掌,站在原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王刚爬起身来,不敢再向前进,小心翼翼地施了一礼道:“老前辈,这算何意?”
日月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不错,老夫总算没白教你,居然能躲过我的‘落英缤纷掌’!”
王刚这才明白,原来日月老人是以掌力测试他的功力是否已有进境,只是这种试法,未免玩笑开得太大了。
日月老人笑呵呵地道:“你的那一口子不是也来了吗?为什么不进来?”
王刚苦笑着说:“您老人家的掌力太厉害了,她如何敢来,而且您刚才又说过不准女人进入洞府,她只有站在洞外了。”
日月老人干咳了一声道:“好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听说你那口子人长得很美,快把她叫进来让老夫仔细看看!”
王刚回头叫道:“如倩,进来吧,老前辈要看你!”
叶如倩应声而入,她款移莲步,来到跟前,望着日月老人盈盈一礼道:“晚辈叶如倩,拜见老前辈。”
日月老人霎时神色显得十分凝重,缓缓说道:“再走近几步,让我老头子仔细看看!”
叶如倩依言走向前去。
谁知日月老人竟然伸手摸上了叶如情粉颊,两眼眨也不眨地直盯在她的脸上。
这动作实在大大出乎意外,若非他年纪已一大把,谁也会认为他太过轻薄,纵然如此,仍难脱老不羞之嫌。
叶如倩双颊涨得绯红,却又不便发作,只有羞答答地垂下头去。
日月老人许久之后,才收回手来,拂胡须颔首道:“果然出落得如花似玉。”
他说着侧脸看了王刚一眼道:“王刚,你这小子福气不小!”
王刚轻咳一声,照样也答不上话。
日月老人再问叶如倩道:。“丫头,王刚待你可好吗?你们小两口过得愉不偷快?”
叶如倩做梦也想不到日月老人一见面就问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颇有礼貌地答道:“我们过得很好,不劳老前辈关心。”
日月老人眨了眨两眼道:“丫头,不准叫我老前辈,这样未免太生分。”
叶如倩茫然问道:“那要称呼您老人家什么呢?”
日月老人道:“要叫我爷爷,丫头,凭我的年纪,你还怕吃亏吗?”
叶如倩虽然一向性情高傲,但对面前这位老人家,却似乎有种无形的威力使她不敢违抗,毫不考虑又是盈盈一礼道:“叶如倩拜见爷爷!”
日月老人乐得咧嘴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这丫头对爷爷还蛮有礼貌的。”
但王刚却愣在一边。
只听日月老人道:“王刚,别发愣,丫头已经叫我爷爷了,你当然也要跟着叫。”
王刚无奈之下,只得也叫了一声爷爷。
日月老人呵呵笑道:“既然你们认了爷爷,就随我到里面来吧!”
进入石室,石壁上悬着两盏灯笼,光度比刚才的地道要增强甚多,首先映人眼帘的是那口放在两条木凳上的棺材,叶如倩不觉悚然一震,顿有毛骨悚然之感。
日月老人笑道:“丫头别怕,那是爷爷睡觉的地方,睡进去舒服得很。”
叶如倩蹙眉道:“您老人家什么地方不好睡,为什么要睡在那里头?”
日月老人道:“你不懂,睡在里头四面遮风,绝对可以防止感冒,而且爷爷年纪大了,有一天死在里面,也免得再行搬动。”
叶如倩虽不知该再说什么,但双眸却紧紧地注视着日月老人的面孔。
她刚才在地道并不曾看清日月老人的形貌,此刻灯光明亮,只看得她不由心头怦然一动,这位老人家为何竟然好生面熟?但一时之间,却又再也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日月老人并未注意叶如倩的神色,指着室内的石凳说:“你们两个都坐下。”
然后问王刚道:“小子,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看我了?”
王刚顺口答道:“我是给爷爷送酒来的!”
日月老人哼了一声道:“有话只管实说,何必骗爷爷,上次那十坛酒,我才不过刚喝完一坛,你不过借着送酒,暗中跟踪小六子到了这里,也许对爷爷有事相求,对不对?”
王刚只好叹了口气道:“不瞒爷爷,我们两人确是来找爷爷帮忙的。”
日月老人不动声色道:“你们想叫爷爷帮什么忙?”
王刚道:“爷爷上次就知道我是-骑营的人,-骑营目前最大的工作,就是要消灭百花门,但百花门却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连护国侯邱侯爷父子两人,都被他们掳了去,-骑营的弟兄也有不少落在他们手里。”
日月老人哦了一声道:“护国侯邱光超也被百花门掳走了?这似乎太不像话,据说邱光超在朝中算是一个忠良之臣,百花门这样做也未免太过分了!”
王刚道:“岂止如此,晚辈夫妇两人住在邱侯府,昨夜百花门主竟然亲自找上门去,想把我们夫妇也一起掳走。”
这次日月老人并未吃惊,反而冷冷一笑道:“他连护国侯邱光超都掳走了,当然不能放过你,昨夜你和他可动过手?”
“晚辈岂能束手就缚,被迫之下,不得不起而应战。”
“胜负如何?”
“多谢您老人家上次助我打通经脉,授以武学,否则后果照样不堪设想。”
日月老人默然了许久,才吁口气道:“百花门主的武功,在当今之世,已经称得上登峰造极了,能和他抗衡的,实在已找不出几人,你能和他战成平手,可谓十分难得,而且老夫也不想让他伤在你的手下。”
王刚愣了一愣道:“这又是为什么?”
日月老人神色肃穆,摇摇头道:“目前老夫不想对你说明,还是让事情顺其自然,慢慢揭晓的好。”
“我和内人此来,目的就是要求您老人家告知百花门主的真正身份。”
“老夫怎知他的真正身份?”
王刚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双膝跪倒在日月老人面前道:“晚辈但求您老人家答应这项要求,当昨夜晚辈和百花门主硬拼一场过后,他已知晚辈必定得过您老人家的指点,曾不止一次的提到您,而听您的语气,也必定对他知之甚详,只要您能说明他的真正身份,对晚辈今后对付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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