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齐侯一听,不由笑起来,这鬻拳嘴巴倒是不饶人。
吴纠笑着就说:“鬻拳将军,这里有您的老乡,不过来叙叙旧么?”
他说的自然是屈完了,屈完只是拱手说:“鬻拳将军,别来无恙。”
鬻拳看向屈完,只是冷冷一笑,说:“屈完大人如今高官厚禄,自然无恙,鬻拳可不敢攀交情!”
屈完也不生气,说:“鬻拳将军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
鬻拳仍然态度冷冷的,说:“或许拳与屈完大人以前算是同乡,然而从屈完大人成为齐国大夫的那一天起,我们便不会再是同乡了。”
吴纠笑着说:“诶?鬻拳将军这话可别说得太满,恐怕他日打脸啊。”
鬻拳并不当回事,只是说:“酒水就不必用了,今日就当见个面儿,他日在沙场上再见,也不会生疏,齐公,大司徒,屈大夫,鬻拳告辞了!”
他说着拱了一下手,随即翻身上马,别看鬻拳是个瘸子,但是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十分利索,看起来做过无数次,因此已经有了经验,鬻拳的臂力惊人,一带就上了马背,快速催马,调头而去。
齐侯笑眯眯的说:“这个鬻拳,孤今日真是见识了。”
吴纠的重点倒不在这里,而是笑眯眯地说:“没想到鬻拳将军生的如此威严。”
屈完在一边则是说:“大司徒不知么?鬻拳将军可是楚国有名的美男子。”
美男子?
吴纠顿时对美男子这三个字的定义都不太清楚了,那一脸大胡子,还有满脸伤疤,竟然是楚国有名的美男子,吴纠心想,那自己入了楚国,估计也能做个美男子试试了
屈完则是笑着说:“鬻拳将军本人的确是美男子,只不过长相俊美,似乎有些妨碍将军威名,因此蓄了一脸胡须罢了。”
吴纠一听,顿时有些好奇,不知鬻拳胡子下面到底长得多俊美?
齐侯就捏了一下吴纠的下巴,说:“二哥想旁的男子,孤要吃味儿了。”
三个人说笑一阵,根本没当回事,吴纠拍开齐侯的手,说:“眼下就是该把鬻拳将军与君上饮酒的事情,传给楚国其他几个大军了?”
吴纠笑眯眯的,一脸奸诈表情,很快就让人去传递消息,将鬻拳将军与齐侯见面的事情传给了其他几个队伍。
然而传递的消息其实有些润色,就说齐侯摆下宴席,鬻拳将军赴宴,什么相谈甚欢,喝酒到深夜等等。
这只是第一步,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家爱信不信,但是已经在楚国人心中扎下了隐患的跟进。
齐国大军压境,楚国的四股队伍,包括鬻拳在内,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鬻拳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毕竟齐国可是有黑火药的。
就在两军对垒的三四天之后,鬻拳突然又接到了士兵的报告,说是齐国人派来了使臣,与鬻拳讲和。
这仗还没打呢,齐国人竟然来说和,还派了使臣过来,鬻拳更是狐疑了。
其实鬻拳狐疑的没错,因为这也是吴纠的一个计策。
吴纠的第二步计策,仍然是让楚国人疑心,屈完以前是楚国的士大夫,他和鬻拳还是老乡,有五年的共事基础,因此吴纠就派屈完过来,作为使臣,其实是来说服鬻拳投降的。
当然了,大家都清楚鬻拳的性子,肯定不会投降,不过这次吴纠也是做给楚国其他三路大军看的,让他们进一步怀疑鬻拳到底是不是被齐国人收买了。
楚国大军本就互不相信,恨不得互咬,消灭其他能够争位的人,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吴纠都一次两次的给他们种下疑心的种子。
那之后就是等着种子萌芽,开花,结果了
鬻拳皱着眉,说:“使臣是谁?”
那士兵说:“回大将军,使臣是屈完大夫。”
鬻拳又皱了皱眉,他是个聪明人,似乎已经明白了齐国人的伎俩,只是说:“不要放进城来,随我来!”
他说着,拄着拐杖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城门上。
屈完一身白衣站在城门之下,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带兵马,连个从者也没有,就一个人只身而立,身上也没有兵刃。
而城门上则是排列着整齐的大军,一个个张弓弩箭,瞄准屈完。
屈完浑然不当一回事儿,只是长衫而立,在咧咧的秋风中仿佛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鬻拳拄着拐杖踏上城门,低头往下看,果然看到了屈完,屈完正仰着头往上看,虽然城门很高,不过两个人的目光一下就撞上了。
屈完笑了笑,拱手朗声说:“鬻拳将军,别来无恙!”
鬻拳皱眉说:“不知屈大夫前来,所谓何事?”
屈完说:“完乃是奉寡君之命,前来说服鬻拳将军,归顺我齐国。”
他的话太直了,说的不能再直白,而且开门见山,这话一出,声音又大,很快城门上顿时一片哗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
鬻拳冷笑了一声,说:“屈大夫,莫不是太自信了罢?”
屈完则是慢条斯理的说:“完并非对自己自信,而是对寡君信任,是想看,齐国拥有黑火药,楚马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黑火药一点,别说是楚队,就连息国也能被炸得粉碎,寡君乃是仁义明君,不忍心见到楚国人和息国人流离失所,因此派完来晓之以理。”
屈完这话是吴纠交的,其实屈完也没见识过黑火药的威力,不过吴纠就是利用这点,大家都没见识过,只是传的神乎其神,因此吴纠就夸大其词,将黑火药说的跟导弹似的。
城门上众人一听黑火药,更是喧哗一片,面面相觑,随即都看向鬻拳,听候鬻拳的指令。
鬻拳听了只是脸色发沉,冷冷的说:“我鬻拳不杀使臣,你回去罢,从今往后,你做你齐国的大夫,我做我楚国的忠臣,我们若是再相见,必定只剩下你死我活。”
屈完听了并没有在意,只是拱手说:“鬻拳将军可以思考思考今日完的话,若他日还有归降之意,我齐国随时欢迎将军。”
屈完说着,转身便走了,他走的很慢,而且走的十分坦然,看起来特别自信似的。
屈完者有恃无恐的样子,还谈起了黑火药,顿时把鬻拳的部队都给吓着了。
屈完回来之后,吴纠又把鬻拳和屈完老乡见面的事情传了出去,自然也是填油加醋的。
吴纠笑眯眯的吩咐人去传消息,齐侯看着吴纠那笑容,又是头疼,又是喜欢,无奈的说:“二哥,你这么整鬻拳,他日鬻拳真的会归顺么?”
吴纠笑着说:“君上,这怎么能是整呢?纠也敬重鬻拳是个人才,若是有归降之意,再好不过了,再者说了,说到底,鬻拳其实和葆申有仇,正好趁这个时机,纠便帮鬻拳见识见识葆申的真面目,到时候鬻拳还应该感激纠呢。”
齐侯笑着说:“是是是,二哥说的最对了。”
吴纠无奈的说:“君上,您不觉得自己这话很没有诚意么?”
齐侯挑眉说:“那要怎么说才有诚意?孤好不容易拍马屁。”
吴纠更是无奈,齐侯又说:“二哥,那下一步该怎么做?”
吴纠伸手敲了敲案上的地图,这地图是匽尚的功劳,他将自己记忆中的息国蔡国边境画了下来,这两天齐侯派人去勘察,地形大体没有太多出入。
吴纠指着地图说:“虚的顽够了,该来点实在的了,纠虽然派人去散播谣言,但是楚国人不一定会相信,咱们这次来个实实在在的,让楚国人深信不疑,亲自将鬻拳将军推给咱们。”
齐侯见他眼神熠熠生辉,齐侯是最喜欢他这幅表情的,笑着说:“二哥点子多,又有好办法了?”
吴纠摸了摸自己下巴,笑着说:“好办法自然有,鬻拳这个人忠心耿耿,性子太耿直,若是想要他改投咱们齐国,实在很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恩威并施,恩惠也是一定要到的。”
齐侯说:“如何能给鬻拳恩惠?”
吴纠笑了笑,一脸卖关子的表情,心想着,自然是七擒七纵了,对于春秋这些打法耿直的古人来说,都不需要七擒七纵,擒一次纵一次就够了,而且不只能给鬻拳恩惠,还能让楚国人起疑心,怀疑鬻拳是细作,已经投靠了齐国,才被放回去的。
齐侯觉得吴纠这个办法的确是好,只是有些愁眉,说:“鬻拳可谓是楚国的战神,若想要擒住鬻拳,恐怕是件难事儿”
吴纠一笑,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并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卖个关子,齐侯急的不行。
吴纠只是说:“这个法子,的确能生擒鬻拳将军,只不过有些缺德了点儿”
齐侯听吴纠这么说,顿时就觉得,恐怕是个很缺德法子
吴纠当下找来了曹刿,与曹刿“偷偷摸摸”说了几句话,吴纠和曹刿一边说一边笑,两个人还“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齐侯和子清站在一边看,因为吴纠不让他们偷听,遣的远远的,齐侯只好抱臂在一边干吃醋。
吴纠还附耳,拢着手趴在曹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惹得曹刿哈哈大笑,随即说:“大司徒,好法子啊!”
吴纠也笑眯眯的,不过这个时候曹刿就收到了齐侯射来的怨毒的目光,当下抬头撞上了齐侯那幽怨的眼神,不由的干笑一声,说:“那刿就先退下了。”
吴纠挥了挥手,说:“去罢,对了,让子清跟着你。”
子清不知是什么事情,还需要自己跟着,只是赶紧应声,就跟着曹刿退下了。
子清跟着曹刿走出去,曹刿一直笑眯眯的,子清看着他有些奇怪,不由得打量了曹刿两眼,眼神相当不屑。
曹刿顿时露出一脸痞痞的笑容,说:“怎么了?小子清难不成吃味儿了?”
子清一听,瞪眼说:“曹将军说笑了。”
曹刿见他瞪眼睛,笑得更欢实,说:“对对,你瞪眼的样子更好顽,特别好看。”
子清被他说的脸色涨红,气的不行,只不过没办法,只好低着头不说话了,曹刿则是心情大好的说:“走罢,好哥哥带你去坑人。”
子清一听他口无遮拦,说:“曹将军莫要再打趣小臣了。”
曹刿说:“什么打趣?你又不是没叫过我好哥哥?怎么这会儿倒是害羞了?”
子清气的不行,之前时水抓鱼,被逼无奈的确叫了一声好哥哥,当真是羞辱死人了,子清着实不想再提起那事儿。
曹刿见他生气,赶紧一脸狗腿的说:“好子清,大司徒吩咐的事儿咱们先去办了罢?办好了事儿,你再和好哥哥生气?”
子清气的抬腿就踢曹刿,然而曹刿武艺高强,猛地闪身躲开,还哈哈大笑起来。
那两个人就在幕府前面,曹刿的笑声很爽朗,里面都听见了,吴纠还听到什么“好哥哥”,顿时瞠目结舌的,心想着他家子清什么时候和曹刿成了好哥哥好弟弟了,这架势很危险啊!
吴纠卖关子不告诉齐侯到底怎么做,但是曹刿说对了,是去“坑人”。
“坑人”二字那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其实吴纠也没有用什么太大的计谋,而是赖于匽尚给他们画的地图十分精准,因此吴纠发现了一片很适合“坑人”的路。
那是一条小路,只能容单排兵马通过,吴纠打算在那里挖坑,到时候把楚国兵马往这里面赶,春秋的人连夜袭都没有,根本想象不到有人会在路上挖坑,因此这个计谋是肯定能成功的。
吴纠说缺德了一点,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缘故,反正吴纠已经是个奸臣了,也不在乎再奸一把,只是坑人而已
曹刿就是带着子清去挖坑的,因为子清心思细,吴纠让子清负责挖坑之后的善后工作,给上面放些杂草之类的,好让那些人能中招,否则都是大坑,傻子也不会冲上去就踩的。
到时候鬻拳双腿还不利索,虽然可以驱马,但是肯定会中招,中招就上不来,齐国再派兵马过去,肯定能抓住鬻拳。
挖坑大约用了两天时间,因为是精细活儿,还要仔细布置,很快齐国就打算出兵了,为了能让鬻拳亲自出兵,吴纠自然建议齐侯亲自挂帅。
春秋都讲究对等,齐国这边是顶头上司齐侯上阵,阵势还很大,因此楚国那边,鬻拳一定会出来迎战。
吴纠特意选了一个阴霾的天气,阴天,还有大风,刮得边境狂风肆意,到处都是沙土,恨不得眯著眼睛,根本看不清楚。
黄昏的时候,吴纠令大军出发,齐侯亲自挂帅,带着曹刿就出征了,准备与楚国正面冲突,而吴纠则带着子清和另外一队步兵,已经埋伏在小路周围,就静等着楚队掉进坑里的时候包抄上去抓人。
吴纠这边很快就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齐国的势头那是非常足的,毕竟他们并不是要真打仗,因此把体力全用在喊上了,营造出一种兵力很强大的模样。
吴纠听着那边交战的声音,没有多久,齐队便不喊了,装作一副落败不堪一击的样子,齐侯也是个演技帝,还从马上摔了下来,楚队一看,立刻乘胜追击。
齐侯带着曹刿,按照路线后退,一直退到了小路旁边,果然楚国人是上钩的,别看鬻拳是个瘸子,但是打起仗来丝毫不含糊,他的双腿不能用力,便绑在了马上,一只手拉着马缰,一只手就能腾出来挥舞长剑。
追兵一直追到了附近,地势渐渐变窄,只剩下一条小路,楚国士兵一见,还以为齐侯的队伍跑进了小路里,就奋勇先前杀去。
鬻拳骑在马上,催马向前,不过很快就缓住马辔头,皱起眉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他环视四周,这条路非狭窄,若在这个地方遇到伏兵,肯定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鬻拳心思很细,当下立刻朗声道:“驻兵!不要再往前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啊!!”、“啊呀!!”的声音,随即就是“咚!噗通”的声音。
此起彼伏的喊声,再加上落坑的声音,一时间尘土飞扬,铺天盖地的,将楚军的视线都给迷住了,当即楚军一片大乱。
楚军在尘土中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怎么往后退,可能一个人还好往后退,然而是一队楚军,一个人大喊,另外的人就慌了,大家互相推挤,虽然鬻拳的军队纪律严明,但也一下混乱了起来。
不停有人掉坑,鬻拳催马向后,大喊撤退,然而这个时候,“嘭!!”一声,鬻拳的马突然踩空,一下栽进了一个大坑里。
鬻拳因为双腿不方便的缘故,作战的时候都是把自己的腿绑在马上,以防掉落,然而此时就糟了,鬻拳跟着栽进坑中,根本无法从坑里爬出来,心中一惊,心想糟糕了。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喊声如雷,吴纠一声令下,让众人进攻,尽可能抓活的,不要见血。
楚军大乱,还有人发现主帅掉进坑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楚军更是乱了阵脚,乱七八糟的向四面冲散。
一瞬间齐军包围而来,将楚军各个击破,曹刿令人将鬻拳从坑里拽出来,然后将鬻拳五花大绑。
鬻拳虽然武艺超群,然而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突然扑上来,被押送着带出小路。
齐侯和吴纠早就在外面的空场上等着了,鬻拳和楚军狼狈不已,灰头土脸,鬻拳的脸上还挂着一些血痕,肯定是方才跌落深坑的时候蹭到了。
齐侯笑眯眯的说:“鬻拳将军,别来无恙啊。”
鬻拳瞪着齐侯,说:“齐公竟然鬼鬼祟祟,并非大丈夫所为!”
吴纠这个时候,说:“别误会,并非大丈夫的乃是纠,这主意自然是纠所出。”
鬻拳惊讶的看着吴纠,还有人自己上赶着揽罪名的?
吴纠笑着说:“我齐国也没有旁的意思,寡君好客,上次请鬻拳将军喝酒,鬻拳将军公务在身,因此不能赏脸,因此寡君只好再次相请,这回鬻拳将军肯赏脸了么?”
鬻拳眯着眼睛,冷声说:“鬻拳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吴纠笑了一声,说:“好,鬻拳将军果然是铁铮铮的硬汉,来人,请将军入我齐军营帐!”
曹刿立刻拱手说:“是!”
齐国楚国这一仗,楚国不只是大败,而且楚国将领鬻拳还被生擒活捉了,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其他三路大军一听,简直是闻风丧胆,只能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再说,根本没人敢去送死。
鬻拳被带进了齐营,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吴纠并没有把他关进牢房,也没有将他押入囚车,而是请他进入一个大帐,很快又有人进来,不过进来的是寺人,竟然抬进来一个很大的浴桶。
鬻拳看的有些惊讶,冷声说:“你们齐国人做什么花样?何时杀头?要杀便杀。”
他虽然这么问,但是寺人没有能回答他的,只是伺候着鬻拳沐浴更衣。
蔡侯献舞听说齐国人生擒了楚国的战神鬻拳,连忙从旁边的小邑赶过来,笑着请求拜见齐侯。
齐侯和吴纠刚回来,也各自洗漱了一番,毕竟都是灰头土脸的,扬尘实在厉害。
两个人洗漱完毕,就听到蔡侯献舞求见,齐侯说:“二哥,你猜猜看,蔡侯这是做什么来了?”
吴纠笑了一声,说:“这还需要猜么?君上一出手便生擒了鬻拳,蔡侯定然是来道喜的。”
两个人很快走出去,蔡侯献舞一脸欣喜,拱着手说:“多谢齐公!齐公大恩大德,如同再造啊!楚国的鬻拳,何等威名,竟然第一仗就折在齐公手中。”
齐侯笑眯眯的说:“蔡公远道而来,除了贺喜,还有旁的事情罢?”
蔡侯一听,赶紧拱手说:“是是,献舞的确也还有一事,也和这个鬻拳有关系,献舞听说齐公有意招揽鬻拳,齐公,这万万不可啊!齐公听献舞一言,这鬻拳仿佛是养不熟的老虎,定然会反咬齐公一口,齐公还是早早将鬻拳一剑斩了,把他的人头悬挂在城门口,这样也能威吓楚国。”
齐侯笑了一声,说:“孤没什么喜好,还就是喜欢养老虎。”
他说着,就看了一眼吴纠,吴纠莫名其妙的被看了一眼,他可不知道齐侯当年把他当小老虎,想用捧杀的政策来养的,因此齐侯也是有感而发,而吴纠根本不明白齐侯心中的那些小道道儿。
蔡侯献舞还想要反驳,齐侯已经站起身来,笑着说:“蔡公远道而来,孤理应款待,不过一会儿孤说好了要去见鬻拳将军,若是蔡公有意,也可同去。”
蔡侯一听要他去见鬻拳?唯恐被鬻拳给咬了一口,是怎么也不肯去的,蔡侯献舞本是来请齐侯杀了鬻拳的,也好解决蔡国的心头大患,然而齐侯心意已决,看起来根本说不动。
这里仍是是非之地,因此蔡侯不敢多停留,只好拱手告辞,然后匆匆忙忙又往回赶,一路上特别低调,生怕被刺客发现似的。
齐侯和吴纠两个人见过蔡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到了幕府去。
如今已经天黑,幕府中摆着酒宴,随行的各个将军都已经入席,正等着齐侯和吴纠来。
今日因为活捉了鬻拳,因此摆宴庆功,众人见到齐侯和吴纠走进来,连忙拱手说:“拜见君上,拜见大司徒。”
齐侯笑眯眯走进去,坐在了主席子,吴纠坐在他下手,随即是此次领兵的曹刿,然后是谏臣屈完,还有许多随行将士,大家行礼之后全都入座。
齐侯首先说:“今日我齐军大获全胜,有赖各位将军鼎力相助,孤在此谢过各位将军!”
齐侯说着,举起酒杯,众人连忙拱手,也举起酒杯,口称不敢,大家一起饮过一杯酒,这个时候齐侯才“哒!”一声将酒杯清脆的放在案上,环视了一下众人。
齐侯的眼神很不同寻常,众人知道君上肯定有话要说,这个时候果不其然,齐侯笑眯眯的说:“请楚将军,鬻拳入账。”
他的话一落,很多齐国将领都面面相觑,不知齐侯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齐侯想要奚落身为俘虏的鬻拳将军。
很快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竟然是车轮的声音,幕府的帐帘子“哗啦!”一声被打了起来,两个士兵推着一个轮椅走了进来。
因着之前公子昭腿不方便,吴纠让人做了轮椅,方便公子昭行动,后来公子昭腿好了,也不需要轮椅了,这轮椅就废弃了,吴纠听屈完说鬻拳是个腿脚不方便的人,于是就把这个轮椅给带上了,没想到还真有用。
鬻拳坐在轮椅之上,身上并没有枷锁,整个人也洗漱沐浴过了,没有方才得灰头土脸,看起来十分干净利索,而且还挂了脸上的胡子,清理了脸上的伤口。
鬻拳被推着走进来,众人看到先是一愣,随即才慢慢反应过来,可能是楚国大将军鬻拳,不过仍然不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因为鬻拳脸上凶悍的大胡子没有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鬻拳身材高大,看的出来常年习武,而且就算双腿荒废,武艺也没有荒废,坐在轮椅之上,眼睛眯着,眼睛的位置有两道交错的伤疤,看起来年头久远,显得面目有些凶悍。
然而鬻拳的胡子没了,整张脸暴露出来,竟然真的如同屈完所说,竟然是个美男子,与匽尚那种文质彬彬,还有一些颓废的感觉并不一样,鬻拳面孔十分硬朗,却不显得五大三粗,剑眉星目,双目有神,仿佛是幽深不见底的潭水。
估计大家都没想到鬻拳会长成这样一副俊美的样子,鬻拳这个样子,明明应该靠脸吃饭,来个美男计什么的,怎么就留了一脸的胡子,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吴纠其实早就想看看鬻拳到底什么样子了,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多看了两眼,当真是俊美非凡,而且鬻拳恐怕还是个大叔,年纪估计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美大叔还有一番凌冽的气质,说不出来的吸引人。
吴纠也在感叹鬻拳暴殄天物,也就是单纯欣赏,结果旁边的齐侯见吴纠满脸惊讶,顿时吃醋了,顺手拿起桌上的青铜盘子,就挡在了吴纠眼前。
吴纠吓了一跳,往后闪了一下,看清楚之后顿时无奈的把齐侯的空盘子给缴获了,放在一边。
齐侯重重咳嗽了一声,众人才将惊讶的目光收回来,每个人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尴尬。
鬻拳则是坐在轮椅上,冷冷的看着众人。
齐侯笑着说:“鬻拳将军请入席。”
鬻拳一听,说:“齐国素来诡计多端,但是在我鬻拳面前,还是别费劲了。”
鬻拳说话很不客气,还有几分傲气,有个将领立刻喝道:“放肆!”
齐侯则是笑眯眯的说:“无碍,鬻拳将军心直口快,乃是爽快人,孤倒是欣赏的紧。”
齐侯又说:“今日孤摆酒宴,诚心邀请鬻拳将军共饮三杯,并没有折辱的意思,是鬻拳将军会错了意。”
鬻拳则是淡淡的说:“鬻拳乃是楚国人,而你们是齐国人,怎么可能共同坐在一张席子上饮酒?”
他说完,齐侯就笑着说:“那鬻拳将军坐在孤对面的席子上呢?”
齐侯这话一说出来,吴纠差点捂脸,鬻拳的意思很明显,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结果齐侯竟然装傻充愣,说的鬻拳也是一愣,随即才脸上发寒,觉得齐侯是在戏弄自己。
吴纠轻咳一声,齐侯这才又笑着说:“其实孤并没有恶意,而且还十分敬佩鬻拳将军,这样罢,今日我齐国与楚国交兵,其实胜之不武,若是堂堂正正的摆阵接兵,不知是谁胜谁负,孤敬鬻拳将军是铁铮铮的硬汉如果今日鬻拳将军能连饮三杯酒水,孤就将鬻拳将军放回,连同此次楚国所有俘虏,一同放回,如何?”
齐侯说的话,早就和吴纠商量好了,他的话一出,很多不明情况的将士都左顾右盼,不知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抓到了鬻拳,竟然要放回去?
要知道鬻拳可是楚国的战神,虽然鬻拳双腿残疾,但是他熟读兵法,用兵如神,而且武艺高强,就算双腿不能走动,也是以一当十的猛将,如今齐侯竟然要放回鬻拳,并且连同抓住的俘虏一起放回去,这不是功败垂成么?
大家面面相觑,第一个都看向吴纠,似乎是想要吴纠跟齐侯劝谏,不过就见吴纠十分镇定的点了点头,似乎同意齐侯的话。
鬻拳一听,脸上也是变色,狐疑的看了一眼齐侯,齐侯的笑容有点“不怀好意”,笑的鬻拳心里头直发毛。
鬻拳狐疑的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酒杯,说:“就用这酒杯?”
桌案上的酒杯很普通,大小也不惊人,就是常规的模样,如果是这样三杯,就算是酒量浅的人也没有任何问题,更别说是鬻拳了。
鬻拳这个人就是好酒,千杯不倒,平日里除了读兵法,就是喝酒,只有打仗的时候坚决不饮酒,如今看到了这酒杯,顿时觉得齐侯可能真的在消遣自己。
哪知道齐侯却笑着说:“正是,如何?鬻拳将军可赏脸?”
鬻拳脸上仍然不怎么相信,说:“此话当真?”
齐侯哈哈一笑,十分爽朗的样子,一展黑色的袖袍站了起来,他身材本就高大,一展开袖袍,那动作十分骚气,吴纠总觉得就跟“孔雀开屏”似的,不过春秋时代的衣裳,袖袍本就宽大,若是坐下站起来的时候不展开袖袍,其实容易绊倒,这也是常规动作,只是让齐侯一做,就无比骚气,也不知是为什么。
齐侯笑着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亲自拿起酒坛子,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说:“孤乃是一国之君,若是当着我齐国将领们的面子食言,以后岂不是要失去民心了?”
他倒了一杯酒,随即就将酒杯端起来,递给鬻拳,鬻拳还是有些狐疑,低头看了一眼酒杯,那酒水没什么异常,方才他进来的时候,齐侯就在饮酒,喝的也是那坛子里的。
鬻拳将酒杯端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停顿,猛地一仰头,一口全都闷了,一滴不漏。
齐侯一笑,说:“爽快!”
他说着,又亲自给鬻拳满上酒,鬻拳再次毫不犹豫喝了第二杯,紧跟着便是第三杯,酒水很温和,并不烈,三杯下肚,鬻拳什么感觉也没有,反而觉得酒浆甘醇可口。
齐侯则是将酒坛子“啪嚓!”一声扔在地上,随即拱手笑着说:“鬻拳将军做到了孤的要求,随时都可以带着您楚国兵马出帐,在场卿大夫听令,所有人不得拦阻。”
众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不过仍然拱手说:“是,君上!”
鬻拳满眼惊讶,齐侯则是一脸大度,说:“若是留鬻拳将军吃顿晚膳,恐怕鬻拳将军也吃不安生,行了,有劳屈大夫,送鬻拳将军出营罢。”
屈完一听,立刻说:“是,完领诏。”
他说着站起来,走到鬻拳面前,拱手说:“鬻拳将军,请。”
鬻拳更是吃惊,不过很快被人推着出了营帐,屈完领着他一路走出齐军大营,连带着楚队,将他们送到息国境内,隔着息国和蔡国的边境,屈完拱手说:“完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就回去复命了,请将军好自为之罢。”
他说着立刻调头离开了。
鬻拳看着屈完的背影,慢慢融入黑色的深夜中,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齐国人抓住了他,但是只是让他喝了三杯酒,又将他安然无恙的送了回去,连带着楚国的俘虏也一并送回来,没有一个人受伤,没有一个人遭到审讯。
鬻拳看着那漆黑一片的边境,似乎能看到远方齐军大营的火光,心中想着,这事儿若是让旁人听了,估计都不会相信。
的确如此,吴纠要的便是旁人不会相信,何止是不会相信,鬻拳被擒,好端端回去了,还带回了所有俘虏,别说不信了,没准还会有人恶意揣测鬻拳是不是已经倒戈,变成了齐国的细作,派回来做卧底的。
宴席还在继续,齐侯带着吴纠两个人从幕府中走出来,二人看着屈完送鬻拳的队伍,在黑暗中蔓延出一道星星点点的火光。
齐侯一身黑色的衣袍,在秋风中咧咧有声,就听齐侯感叹了一声,说:“二哥,就这么把鬻拳放走了,孤这心里疼的差点流血。”
吴纠一听,没忍住就笑出来了,说:“不放长线,怎么能钓大鱼呢?君上不必心疼,鬻拳总会回来的,还会被楚国人亲自推到咱们的阵营里。”
齐侯点了点头,说:“二哥的法子总是对的,孤听二哥的”
齐侯说着话音一转,立刻可怜兮兮的揪着吴纠的袖子,说:“可是孤这心疼的厉害,二哥快安慰安慰孤,给孤做个肉夹馍吃,好不好?”
吴纠一阵头疼,想要当没听见,齐侯却一直揪着他的袖口,好像巨大的挂件儿一样,嘴里还说着:“二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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