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是,女士,只不过,不知道侯爵会怎么说?”
“不妨告诉他,说我的脚疼得难受;而且,我的访客不断,弄得我好生疲倦。”
“是,女士。”
麦斯下用早餐时所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报纸已经到了。更棒的是,餐厅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是个好兆头,代表政党的一天有个正常的开始。经过多日以来的波动起伏,麦斯渴望日子能尽快恢复正常。
望着面前热腾腾的咖啡,他回想起昨日晚餐的情景。犹记管家告知他卫小姐不下楼用餐时,麦期只觉仿佛心头放下一块巨石。听闻她曾分别和露薏及车夫长谈过,麦斯尽管很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却又不愿意让别人看透他这种心情。晚餐时,露薏谈起这件事,麦斯因露薏甚至认为她具备上流贵族仕女的所有特质。
麦斯啜饮一口咖啡,想起再过几个星期便是万圣夜,届时将会有一场盛大的乡村野宴。麦斯或许可以用这个理由说服露薏留下来,因为她似乎很喜欢参加宴会。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声。昨夜互道晚安前,露薏表示想赶回伦敦去参加一场舞会,但却为麦斯所拒。不过,麦斯也试过去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孩提时代,麦斯也曾非常厌恶乡下单调的生活;稍稍增长几岁后,他一心只想离开这弹丸之地,于是先后寄宿哈洛高中及剑桥大学。十九岁那年,母亲过世;第二年,父亲亦撒手人寰,麦斯因而凭着所学毅然担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虽然他身处国会,但由于有良好的工人和管理人员,布拉德园经营得有声有色,年年都有盈余。然而,近来他却发觉自己急思离开纷扰冗杂的伦敦,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去。露薏是否会和他一样地喜欢这里呢?
“喔,我不知道这么早便有人已经起来用餐了。”
麦斯自冥想中回过神来,只见安斯白瑞伯爵夫人正站在门边,她手拴一根枷杖,身穿一袭浅蓝色的高腰晨装,看上去分外清新秀丽。麦斯出于反射动作地站起身“早安,卫小姐。”他仍不忘刻意强调“小姐”二字。
“爵爷,我原本以为一大清早应该不会有人已经起身。”她朝后退步“等你用过餐之后我再过来。”
“我很欢迎你坐下来一起用餐。”麦斯绕过来陪她走到一张椅子旁边。
麦斯整齐,浑身没有任何一点泥浆或雨水。此刻的他,是典型男性贵族的最佳写照。凭良心说,他的长相非常英俊挺拔,令人不由得想起古希腊时代的运动家。
“想必你昨夜睡得很好吧?”麦斯很有礼貌地说道“脚踝处的伤是不是也已经好多了呢?”
“是的。”琴娜轻声回答说“爵爷,你练习拳击吗?”
麦斯露出讶异的神情“偶尔玩玩。为什么问起这件事呢?”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随便问问。”
琴娜坐下时,麦斯留意到她手里的拐杖。“可否告诉我,你从何处找到这根拐杖?”
“那间中国式的客房门边有一座伞架,我从上面拿的。”琴娜抬起头,只见他一脸愕然“是不是这东西太值钱,不宜拿出来使用?”
“喔,不,当然不是。”麦斯连忙说道,目光却一直停留象牙杖柄所雕刻的那个龙头上。他一向非常尊重一项家族的传统绝不敢取出那个房间里的任何一样物件。但是,他曾公开斥责管家的迷信为无稽之谈,此刻教他如何开口向伯爵夫人解释自己复杂的心情呢?
“希望内外的祖先不会因我取用这根手杖而不高兴。”
麦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其间不免带有儿许苦涩的意味,因为对方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意。“卫小姐,”麦斯一面在她旁边的椅中入座,一面以满是高讽的口吻说道“你才在我家住了一夜而已,该不会这么轻易便向迷信投降吧?”
“我当然对神鬼这说颇感兴趣。”她微微一笑“布拉德园正是因为有这些传说的烘托,所以才显出它特殊迷人之处。因为,这些传说就象是蔓藤,它们攀爬在古老建筑的外墙上,增显建筑物本身的优美。”
“卫小姐,你可真有一颗诗情尽意的心。”麦斯说道,心里却为她的艺术修为深感激赏。“从今以后,我会试着将祖先的鬼魂当成是装饰品。”
他那浓浓的笑意令琴娜自心底升起一股暖意难怪没有人能抗拒此人的魅力。
此时,一名仆人端着琴娜的早餐进来。他转身离去的同时,露薏正巧推门而入。
“噢,原来你在这里。”她朝琴娜说道“他们告诉我说你已经起身下楼时,我还有点不相信。我原本还希望你能过来我房里一起用早餐。”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移向已起身站在一旁的麦斯“早安,爵爷。”
“早安,露薏小姐,一起坐下吧,卫小姐和我正在吃”他头看一眼桌上的碗。“燕麦粥。”
“是呀,快坐下吧。”琴娜伸手取来报纸“我下楼来,就是为着想看看报纸;你来了,正好可以陪侯爵聊聊。”
麦斯差一点便伸手将报纸夺回来侯爵府里,从没人胆敢在他之前阅览报纸。“说得也是,你不妨现在先看看新闻,免得待会儿面包送来后,果酱会把报纸弄得脏兮兮的。”麦斯的语气里,透露着免的意味。
“爵爷,你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呢。”露薏一面坐下,一面朝他微微一笑突然间,她跳起来大叫道“我的天呀!”
琴娜和梦斯不约而同问道“怎么回事?”
露薏伸手一指壁炉上方“那那幅画,太恐怖了!完全没有一点美感!”
梦斯抬眼望去,神情顿时显得甚为不悦。他特地交代过要在他回来前把这幅画移开。“我来处理。”他一面忿忿地说道,一面伸手拉铃召唤仆人。
露薏这才重新坐下,嘴里仍嘀咕着“教客人在用餐时看着这玩意儿,真是太恐怖了。”
琴娜朝她笑着说道“我同意就餐厅而言,它的确不甚适宜;不过,这幅画本身倒是很不错。”
一名仆人端着热面包进来,麦斯气呼呼地对他说道“你,把那幅画拿下来,现在就动手!”
仆人抬头一看,两眼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我我三三天前便已经将它拿开了呀!”他边说边放下手中的餐盘“少在这儿疯言疯语!”麦斯大喝一声。“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把它拿去交给仆役长当紫火烧掉。”
“换作是我,我可不会那么做。”琴娜说道,此语引来三对诧异的眼神。“那幅画很出色,烧掉实在太可惜了。侯爵,如果你真打算处置掉它,我愿意出价向你购买。”
“为什么?”他神情阴暗地问道。
“因为你不喜欢它,而我却认为它并没有糟到应该被当成紫火的地步。”
“没那个必要。”他望向仆人“把它拿到阁楼去绑在柱梁上。只要我在这里,便不准将它拿出来。”
“是,爵爷。”仆人小心翼翼地取下油画。由于画框重量不轻,他还差点摔了一跤。
仆人离去后,麦斯脸上重新露出笑意。他对露薏说道“总算圆满处理完一件事。你要不要吃一点面包?”
露薏自知她的表现有点孩子气,因而想表示出自己其实并非是歇斯底里那一类型的人。但是,此刻面包看上去一点也不对胃口。抬起头,她刚好瞧到琴娜正要翻开报纸“我想先看着报纸再说。”
“什么?”麦斯的反应很自然,因为,露薏一向不关心社会现势。
露薏起嘴说道“我说,我想看看报纸。爵爷,并非只有你才想知道这一阵子伦郭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相信卫小姐会乐意和你分享这份报纸。”麦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琴娜坐在对面的她笑一笑“露薏小姐,你一直很留心战事的发展动态吗?我可是笨得连几位将军的名字都记不住。”
露薏的笑里满是感激的意味。“我也差不多。”对于战争,她或许一无所知;但是,若有人以此做为取笑她的题材,她心里当然有数。露薏因而斜眼瞧向未婚夫“卫小姐,战争本来就不是女人该懂的,你说对不对?”
“那是当然,除非她不幸有亲人身处战火之中。”琴娜回答说。
露薏随即显得有些紧张“该不会有战争吧?我可不希望因为一场无聊的战争,害得所有的年轻人都必须赶赴沙场,届时伦郭可就变成一个空荡荡的城市了。”
麦斯此时再也忍不住“露薏小姐,欧洲各国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其后果可不是一个‘无聊’可以形容的,拿破仑一心想自立为皇帝,我向你保证,英格兰绝不会袖手旁观、任他胡作非为。卫小姐,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琴娜一直在看报,根本没听有人叫她,及至感觉到四周所然静了下来,她才抬起头“对不起,你刚才在说什么?”
见她脸色非常难看,麦斯不觉有些紧张“怎么了,卫小姐?”
“我呃,报上说,英格兰有一座煤矿发生灾变。”她将报纸折起放在桌上。
麦斯当然不信,因而伸手想取来报纸,看看究竟是何事令她神色大变。
露薏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道“爵爷,麻烦把报纸递给我,好吗?”
麦斯只得藏起自己的不耐烦,伸手将报纸递过去。
露薏接过报纸后,便装模作样地看起来。麦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琴娜身上,心里纳闷着她究竟在害怕什么。露薏并未察觉身边正在上演的这一幕默剧,她发现头版上全是有关财经军政的新闻,不觉失望地皱起眉头;正打算放弃时,眼角余光却扫到第二面上的一则社会新闻,连忙全神贯注地看下去。
“哇,我的天!”露薏放下报纸高声说道“爵爷,你还记不记得离开伦敦的前一天,我们到安佛白瑞伯爵府上参加晚宴的事?那天晚上,所有的话题全集中在安佛白瑞家的丑闻上。”
“我不记得了。”麦斯睁眼说瞎话。他留意到琴娜突然抬起头。
“安斯白瑞的遗孀居然失踪了!”
“是吗?”麦斯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眼睛却仍然盯着琴娜,这才明白令她心情转变的原因。“我搞不懂,为什么连这种事也变成新闻?”
“你难道忘了艾佛瑞夫人于晚餐时所说的话?有人说,伯爵的遗孀为着和老伯爵夫人争夺遗产,特地聘请律师来替她处理这件事。”露薏滔滔不绝的说道,神情显得很兴奋。“据艾佛瑞夫人表示,伯爵和他新婚妻子之间的婚约根本是伪伪”
“伪造的?”麦斯说道,此话却换来琴娜严利的一瞥。
“不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露薏问道。
“意思是说缺乏诚信做为基础。”琴娜缓缓说道,目光依然迎着侯爵的双眸。她屏住气,等待着麦斯宣布她的真实身分。然而,尽管他面露狐疑,却始终没有开口。
“更精采的后头呢。”露薏兴高彩烈地继续说道“报上说,老夫人担心媳妇遭到绑架,因此县赏矩金给提供消息而使她媳妇平安回家的人!”
“这是不可能的!”琴娜喃喃说道。她方才还没有机会看这条消息的详情。
“事情如此嘛,报上甚至还登有对这位文君新寡的伯爵夫人的描述呢!我来看看”
麦斯一把将报纸抢回来,由于太过用力,报纸被撕成了两半。“拜托,露薏!早餐桌上不该谈论这种话题!”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在座的两位女士同感震惊。露薏哭了出来;而琴娜起身便想走开,却因此绊倒了坐椅,拐杖也掉在地上。
麦斯站起身,骤然间不知先照顾谁才对。他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塞进未婚妻子里,并说道“亲爱的,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手帕给你,别哭了,好吗?”
说完之后,他转身速速捡起拐杖交给琴娜。
“谢谢。”琴娜硬邦邦地说道,但视线却望向桌上的那份破报纸。
麦斯便将手中的纸团扔进没有火苗的壁炉里。
说也奇怪,纸团马上起火燃烧,露薏诧异叫出声,琴娜则在心中暗暗感激上苍,麦斯却目瞪口呆地望着炉中的火。也许,壁炉里还有昨晚未曾完全烧成灰的紫火,但是,纸团突然冒出火焰确实在些教人费疑猜。
琴娜尽管相当饥饿,但仍转身对梦斯说道“爵爷,我想先回房子。”
“卫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爵爷。”琴娜说“麻烦你替我开门,我这就告退。”
麦斯不仅为她开门,并且还跟着她来到甬道上。他一面把门关上,一面说道“请等一等。”他伸手抓住琴娜的肘部。
琴娜很快地转过身。对方抓着她的手,像是想扶住她,也像是向她再次提出保证。抬头望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琴娜忽然有股冲动,渴望知道他这一连串行动背后的理由为何。“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也许是为着保证我自己的隐私吧!”
琴娜眼中的感激之情顿时化为云烟散去“噢!”
麦斯为着自己的懦弱而深感惭愧,再度伸手想摸她。
“别碰我!”琴娜随即向后退缩,脸上流露出极其嫌恶的表情,令麦斯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你瞧不起我,我不会放在心上,”琴娜从齿缝中的一个字、一个字用力说道“但是,我绝不会让自己像小喇叭狗般任你玩弄。”
“我并没有轻蔑你的意思呀!”麦斯被她的话深深刺伤“如果我言行失礼,请你务必多加原谅。”
琴娜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似乎真的有心请求原谅。但是,她却无法信任这个人。“不,侯爵,我不会、而且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眼见她转过身去,麦斯仿佛被人从后推了一把似地朝前跨出一步,却一脚踩在她的裙罢上,琴娜因而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前倒去,脚踝处更是疼痛难忍。
麦斯连忙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使她免于摔跤的命运。
“放开我!”琴娜低嗓门忿忿说道。她明知道,若非麦斯出手相救,自己只怕早已跌了个狗吃屎。但是,她不需要他的安慰,更不需要他温柔的触摸。“求求你,放开我。”
麦斯将她转个身面对自己“介于你我之间的神秘究竟是什么?”他以近乎绝望的口吻说道“你我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特殊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否认认它的存在。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侯爵,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哪有答案提供给你呢?”
“是不能?”还是不愿?”
琴娜下巴一扬,满脸倨傲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便得靠自己来找出的答案。”
琴娜才刚刚看见他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意图,便随即感受到他的双唇晴蜒点水般地轻吻她一下后离开。琴娜像尊木头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梦斯再度低下头,双臂更加用力抱住她。这一次,他只亲吻琴娜的下唇,同时含住它细细的吸吮。
再次抬起头来时,麦斯的呼吸甚为不均匀,双眼更是晶亮得吓人。他盯着琴娜,好似威胁她不可不论方才这一吻之间的感受,因为他们彼此心里都有数,自己和对方的感觉完全一模一样。琴娜当然没有否认的力气;事实上,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使自己不至于哭出来。
“你的质询终于结束了吗?”琴娜冷冷地说道。
“女士,当然还没有!”麦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这句话;不过‘他还是松手放开琴娜,同时向后退开一步“尽管如此,我还是劝你最好上楼回房去,并将房间门锁好,以免我们做出彼此都后悔的事。”
只不过才一个吻,琴娜的心已被他搞得翻天覆地,教她如此还有胆量留在他面前?琴娜于是在脚伤所能负荷的范围内尽速匆匆离开。
“该死!”麦斯猛地一转身,口里恨恨地咒骂一句。他在自己家里,但却有一种被困住的感觉。困住他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性,他即将迎娶其中一位,但心里却渴望着和另一位共效于飞。为什么这两者不能合同为一?
“这算哪门子的清静嘛!”他气呼呼地推开门走进餐厅。
楼梯间的阴暗处,有两个人影静静地看完这一幕。
“真是个大傻瓜!”
“你刚才不该那么用力地推他。”
“我若不出手,他就会眼睁睁地让她离开呀!”
“我倒不这么认为。”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依我看来,麦斯已经对她神魂颠倒。”
“我最恨囚为犹豫不决而错失良机!”
“他是一名君子。”夫人以带有赞赏的口吻说道“毕竟,他挺身而出,没有让露薏那头母孔雀欺负到她。”
“这倒也是。”将军的语气虽然严肃依然,但其中已经有了笑意。“我刚才对报纸所露的那一手,你认为如何?”
“印象非常深刻,将军;不过,有点稍嫌夸张。”
“哼!我就是爱夸张。你自己呢?昨天早上还不是用猫儿一事去吓露薏。”
“你怎么知道的?”
他咧嘴一笑“听母孔雀对麦斯说的呀!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养猫,所以我当然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耸耸肩“我原本以为她会吃醋,没以她居然还满喜欢安斯白瑞夫人。露薏这丫头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女人骨头!”
将军纵声大笑“这次你可碰上对手了吧!至于你心目中与薏斯匹配的那位候选人,她胆子大、有冒险的精神,但是却不适合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
夫人未等他说完便飘然而去,将军甚至没有看见她往哪个方向走开。此时,一名女仆走来,两手抱满原来用以覆盖家具的布罩。经过角落时,迎面一阵疾风扑来,吹起满地的尘埃和蜘蛛网。女仆尖叫一声,喷嚏不断的结果,她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半军微微一笑,经过女仆身边时,后者刚好弯下腰去捡地上的布罩。将军轻轻拍一下她的臀部,然后在女仆的惊呼声中含笑穿过石墙,朝玫瑰花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