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宫里一片喜气洋洋。灵儿认下红豆和寒香做义妹,她要把红豆的婚嫁办得风风光光,以回报这许多年来这两个情同姐妹的侍女,对她的贴心守护。
寒香帮着红豆试穿嫁衣,看着红豆穿上红绸的袍子,脸庞儿也映得红通通的,寒香的眼圈不觉红了:这十几年来的相伴,早让她俩情如手足;不日就要分开了,她心里真是舍不得。
灵儿明白她的心情,口里却笑道:“不要羡慕红豆,等你出嫁之时,我亲手给你缝红嫁衣!到时候若是嫌弃我的手艺差不肯穿,我可是不依的啊。”
“不,不用劳烦夫人辛苦!您是……说笑的吧?”寒香知晓灵儿做女红的水准,当真有些担心。
灵儿笑了一阵,拿出她写在布上的各项陪嫁物品,一一点对;她围着花梨木的箱柜转了一圈,又摸摸红绫填蚕茧的被褥和柔软的毛皮毯子,数了数四季的各色绸衣和金银头面,定下神来想想还有什么应该添置的。
此时的灵儿忽然能体会到当初云妃嫁女的心情:这种滋味有酸有甜,是不舍的也是快活的。自己阴错阳差爱上不该爱的人,鬼使神差地嫁给另一个不值得敬慕的男人,此生情缘已了。眼看着身边的姐妹得一良缘,她心里总算有了一分安慰。
灵儿又悲又喜地望着两个脸庞绯红的侍女,突然想起一事,“去叫膳房的王妈妈来。”
王氏是灵儿的乳母,灵儿出嫁时云妃让她随来,现在主管着膳房的亨人。
“王妈妈,红豆嫁去陈将军家,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你就跟着去吧,等红豆有了孩子,你帮着照顾些。”
王氏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她的年龄已是不小。在这鲁王宫里,年老的宫人只能去做洒扫和洗马桶的事,稍有差错便是杖毙。能出宫自由过活,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夫人,这如何使得?王妈妈做得一手好羹汤,膳食之事离不开她呀。”
“红豆,陈将军父母早亡,家里没有年纪大些的帮衬着总是不好。王妈妈懂得事情多,让她时常提点着你。等王妈妈老了,不能帮你做事了,你要为她养老送终,知道吗?”
“红豆明白了,红豆会把王妈妈当娘亲一样对待的。”
“谢夫人大恩!让老奴说什么好呢……”王氏拿袖子擦试着布满皱纹的脸。
“王妈妈,红豆姐姐和她那位陈将军都是好性子,您就等着享清福吧。”灵儿新选的随身侍女书云,笑着把王氏扶了起来。
灵儿又让寒香取了金银和绸帛给王氏留用。王氏再三推辞,能出宫做平民已是天大的恩赐,说什么也不能再要夫人的金银。
寒香便把这些东西和红豆的嫁妆放在一处,笑言让红豆给王妈妈保管着。
红豆却不推辞,她说,“陈将军那点儿军饷还不够他请下属喝酒的,奴婢就厚颜接下夫人这些赏赐。若是奴婢和妈妈过得寒酸,夫人脸上也不好看,是吧?”
众侍女都笑她还未嫁人,就现出一副小媳妇的抠门相。
正热闹着,外门的侍女来报:“禀夫人,宫外有几位朝臣夫人求见。”
“噢,她们这是给我妹子添妆来了。快请。”
右师夫人、司空夫人、御史夫人、内史夫人,连夏侯大将军的夫人也带着她的儿媳一起来了。
这几位宗妇的儿媳都是灵儿陪嫁的堂姐妹。一时间,房里笑语不断,热闹非凡。
“君夫人,玉环和灵秀她们都有了身孕,不便进宫,让臣妾给红豆妹妹捎来贺礼。”大将军的小儿媳是这些陪嫁女当中年龄最小的,却是最快生下儿子的,在夏侯家很宠。
仆妇抬进来十几个朱红的木箱,当即打开:除了一些金银首饰、辟邪玉器、丝绸衣物之外,还有子孙桶、陶对碗、铜妆奁和成套的‘连生贵子’牙雕娃娃。
灵儿连声称好:“我就觉得缺点什么呢,还是各位夫人想得周到!”突然记起当年自己出嫁时候,云妃命奶妈妈交给她的那本春宫图,灵儿差点偷笑出声:这种事儿好像男人都是无师自通的吧,自己还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红豆感应到灵儿贼亮亮的目光,以为是因为多了这些嫁妆给夫人脸上添了光彩,她急忙跪下给命妇们叩头,“奴婢谢过各位夫人,这般重礼让奴婢如何受得起?”
“这话说的!你现在是君夫人的义妹,又嫁了年少有为的陈裨将做正妻,以后和我们都是一样的。”夏侯家的姜氏把红豆扶起来。
红豆又再三谢了,侍立一旁。
内史夫人示意侍女把她献给君夫人的花卉盆栽抬进来。
“这两盆花是臣妾的老爷出使燕国之时带回来的。红的叫大丽花;这白的毛绒绒的花甚是奇特,唤做白桃。老爷说犬戎那边的人把这花塞进麻袍里做冬衣御寒呢。呵呵,想来那些蛮人们不会采桑养蚕,穿不上蚕茧填制的冬袍,居然想出了这么个怪法子!”
灵儿热切地盯着那盆白桃,那分明就是——一株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