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卫芷岚也是见过了好几面,倒是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言行举止间极是斯文有礼,又与生俱来一股子淡淡的书生气质,比起楚云晗这毒舌男,经常与自己说上两句话,便能将她气得够呛,陆三公子可是好多了。
……
武安侯府——
燕昀脸色苍白,因着连日来都未曾好好歇息,眉目间极是疲倦,但此时,他却没有丝毫睡意,方才不过是在软榻上歇了片刻,府里便立刻响起了惊慌的脚步声。
武安侯夫人李氏正躺在床榻上,因着好几个月都缠绵病榻,面上已是毫无血色,柔美的脸颊也越发瘦削,下巴更是尖细,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已是苍老了许多,便如厉鬼般,便是一眼,看着都让人心惊。
此刻,燕昀正守在床榻前,屋子里,站了一干大夫,全都轮流上前去给李氏诊治,但众人上前察看了一番,面上都现出凝重之色,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如实道:“燕世子,武安侯夫人忧思成疾,终日郁结在心,已是心力交瘁,怕是药石无医了。”
闻言,燕昀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白了几分,眸光含着一抹难言的痛苦,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顿了许久,方才沉声问道:“难道一点法子也没有了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武安侯夫人这是心疾,如今已是油尽灯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大夫叹了口气。
燕昀心中沉了沉,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里已是没有了方才的颓败之色,恢复了一派清明,摆摆手:“退下罢。”
众人闻言,便立刻退离了房间。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无声,燕昀便静静坐于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氏,良久,视线都不曾移开。
因着连日未睡,燕昀眼睛里已是布满了血丝,但依然一动不动的守着李氏,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这一守,便直接守到了后半夜。
李氏渐渐睁开了闭着的眼睛,眸光看向正守在自己身边的燕昀,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母亲。”燕昀见此,强自轻扯了扯嘴角。
“昀哥儿,已经这么晚了,怎地还不歇息?”李氏淡淡一笑,但面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母亲病重,儿子便想一直守着母亲,又怎会睡的着?”燕昀低声道,想起方才大夫所说的一番话,心顿时便沉到了谷底。
“自从莹儿死后,母亲便一直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几乎是夜夜难眠,睁着眼睛到天亮。”李氏面色凄然,继而轻轻咳了两声,复又道:“莹儿的死,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大半年,极是难熬,便是偶尔睡着了,梦里都极是不安,常会梦见莹儿死状凄惨,睁大着眼睛,面上满是惊恐。”
“妹妹已经去了,母亲更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应让妹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燕昀强笑,但说出的话,却显得极是无力。
闻言,李氏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却是没有言语;良久,方才努力撑着身子,燕昀见状,立刻便将她扶了起来,又拿了个软枕抵在李氏身后。
因着这一番举动,也是废了李氏好一番力气,全身不禁感到发软,极是无力;因着这几个月都缠绵病榻,李氏身体已是瘦成了一具皮包骨,尤其是在夜晚里,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她苍白如厉鬼的面颊,显得极是森然恐怖。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李氏又轻轻咳了起来,嘴角溢出丝丝鲜血,便抬头盯着燕昀,极是虚弱的道:“昀哥儿,母亲有话想与你说。”
燕昀淡淡一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伤心难过,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儿子守在这里,母亲有话但说无妨。”
闻言,李氏嘴角浮起一丝狠辣的笑意,便向前离着燕昀近了些,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李氏双手攀着燕昀的肩膀,便朝着燕昀耳语了一番。
屋子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李氏面上现出狰狞扭曲之色,眸光也变得越发恶毒,将一番话说完,眸光便紧紧盯着燕昀,然而眼中那抹恨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此时,燕昀脸色煞白,眸光含着一抹痛苦,却是久久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李氏眸光冰冷,面上尽是疯狂的恨意,冷声道:“昀哥儿,这番话,你可是记在心里了?”
燕昀面色苍白如纸,唇角极是苦涩,痛苦道:“母亲,您为何要如此逼我?”
“不逼你,你又如何会听从母亲的话?”李氏眸光狠辣,继而又紧紧盯着燕昀,冷声道:“你若不答应,母亲死不瞑目。”
闻言,燕昀心中一颤,闭了闭眼又睁开,眸中是浓浓的痛苦之色。
“昀哥儿,你当真不肯答应么?!”李氏面容极是狰狞,眸光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失望。
燕昀摇了摇头,轻颤着声音道:“母亲,儿子不孝,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事,不能……”
语罢,李氏面上闪过一抹怒气,极力撑着身子便要下床,但因着全身已是没有了气力,竟差点跌倒在地;燕昀大惊,忙去扶住了她,李氏这才险险没有向地上倒去。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燕昀扶着李氏在床榻上坐好,心中仍有些后怕。
李氏没有言语,却是冰冷的目光直视着燕昀,再次逼迫道:“昀哥儿,母亲方才所说的话,你可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闻言,燕昀面色凄然,苦涩道:“母亲,您这是何苦……”
李氏咬了咬牙,眸光怒气涌动,却是面向燕昀,猛然跪倒在地,因着太过用力,险些昏厥了过去。
燕昀心中大骇,蓦然站了起来,便要去扶她,却是被李氏狠狠拒绝了,冷厉的目光紧盯这燕昀,恨声道:“难道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么?非要母亲跪死在你面前?才能满意?!”
“母亲,是儿子不孝,您快起来……”燕昀面色悲戚,声音显得很是苍白无力,忙又要去扶李氏起来,然而仍是被她拒绝,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
燕昀脸色灰败,面对着李氏,也跪在了她面前,自嘲道:“母亲,您为何执意如此?为何非要逼我?”
“怎能不逼你?昀哥儿,母亲怕是熬不过今晚了,难道将死之人的临终遗言,你也不肯答应么?”李氏眸光毒辣,瘦削的面颊依然恨意浓烈,话音刚落,却是蓦然喷出了一口浓黑的血液。
燕昀见此,顿时心胆俱颤,连忙扶住了李氏摇摇欲坠的身体,浓黑的血液喷洒了他一身,便连俊逸的脸孔都沾着血,在这幽暗的夜晚,显得极是渗人。
“昀哥儿,这是母亲临死前唯一的心愿,求求你……求求你答应可好?”不知何时,李氏已是流下了眼泪,语气含着满满的哀求。
燕昀心中一痛,向来含笑的眸光隐隐有些湿润,却是没有言语,将李氏紧紧搂在怀里,抬手拭去了她唇角边浓黑的血迹。
李氏悲戚一笑,面上满是泪水,因着已是油尽灯枯,断断续续的道:“昀哥儿,从小到大,你……你从没让母亲操过心,母亲也从未有事求过你,如今,临死前,便……便只想求你这一件事,难道,你还是不肯答应母亲的遗愿么?”
燕昀脸色苍白,眸光尽是悲怆绝望,听闻李氏的话,整个身躯不由得颤了颤。
李氏面色凄然,瘦骨嶙峋的十指紧紧抓住了燕昀胸前的衣襟,气若游丝的道:“昀哥儿,母亲便只求你这一次,求求你,求你一定要答应……”
说罢,李氏猛然又咳出了好几口浓黑的血液,整个身体也越发无力,眸光也渐渐变得涣散,然而却仍是紧抓着燕昀,哭声哀求。
燕昀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但脸孔却异常苍白,明明灭灭的烛火下,竟比死人还要白上三分;良久,唇角方才勾起一抹悲凉的笑容,凄然道:“儿子……答应母亲。”
闻言,李氏眸光一亮,瘦削的面颊也绽开一抹明丽的笑容,然而不过是转瞬间,眸中的亮光便很快消失了去,瞳孔渐渐缩大。
“你……你若答应,母亲,便是死,也瞑目了……”李氏虚弱一笑,语气极是轻微,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几乎微不可闻。
说罢,李氏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悲戚的笑容也永远定格在了脸上,屋子里,顿时便沉寂了下来,静得让人心惊。
燕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黑色的眸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悲怆的绝望,仿若秋日深潭中的一枉死水,似乎在他眼里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
……
楚云晗自从来了西京,被卫芷晴拒之门外之后,又被卫芷岚狠狠奚落了一番,不禁心中有些郁郁,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卫芷晴真的会喜欢上别人。
但自从那日离开永南王府之后,楚云晗也曾派人去打听过,这才得知,卫芷晴竟然真的与那陆三公子订了姻亲,心中不禁感到难以接受。
连续几天,楚云晗便又去了永南王府好几次,然而卫芷晴却对自己,始终避而不见,楚云晗不禁感到有些焦躁,但卫芷晴不想见他,总不能强求。
望江楼——
二楼最里侧的雅间,赵胤临窗而坐,含笑的眸光瞧了瞧正坐于自己对面猛灌酒的楚云晗,轻轻勾了勾嘴角道:“两年未见,倒不知你如今竟然酒量变得这般好?”
闻言,楚云晗唇角抽了抽,眸光瞪了赵胤一眼,冷哼:“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如今倒是与卫芷岚般,不嘲讽我一番,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赵胤薄唇微勾,微微挑了挑眉毛,笑道:“我这说的可是实话,这酒,你已经喝了好几壶了。”
语罢,楚云晗心中越发郁郁,不禁抬手又猛灌了一口酒,想起卫芷晴连续几次都将他拒之门外,便感到有些烦闷。
“怎么?你这是为情所困?”赵胤黑色的眸子蕴含了几分笑意,单手轻轻摇晃着杯中酒,神色极是慵懒。
楚云晗眸光一黯,整个人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低声喃喃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明明都已经等了我两年,为何却是不肯见我?”
赵胤轻轻勾唇一笑,似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倒是难得见到你这副模样,不是说不会喜欢上女人么?不是说能做到冷心绝情,不会对女人动情么?不是说女人如衣服,你天天换,都不带重样的么?”
闻言,楚云晗俊脸黑了黑,危险的眸光扫了赵胤一眼,口气不善道:“闭嘴!你是不是还嫌我不够闹心?非得给我添堵?”
赵胤笑了笑,神色似有些无辜,耸了耸肩道:“我可不是给你添堵,只是突然想起你之前曾说过的话,感叹感叹罢了。”
楚云晗冷哼,面上明显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又继续低头喝着闷酒。
赵胤见此,微微眯了眯眼睛,挑眉道:“你不会打算,要在这里一直喝下去?”
“不喝酒,那你来说说,能有什么好法子?”楚云晗脸色郁郁,抬头瞪着赵胤。
“你不去永南王府?”赵胤薄唇微勾,慢悠悠的饮了一口杯中酒。
“去了也无用,她根本就不想见我,这几天,我已经去了好几次了,却都是对我避而不见。”楚云晗面色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愿意见你,难道你不会想想法子么?”赵胤轻轻勾唇一笑,继而黑色的眸光看向楚云晗,挑眉道:“你行事作风向来狠戾果决,怎地如今遇到女人,便如此不堪一击了?她苦苦等了你两年,自你离开后,便杳无音讯,即便她还爱着你,但心里总归是有怨气的。”
闻言,楚云晗皱了皱眉,抬头盯着赵胤,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云晗从未喜欢过女人,这些年来,他身边虽然女人众多,但向来都是这些女人缠着自己,使尽浑身解数,讨他欢心;然而楚云晗却从未记得她们的容貌,更不曾付诸真情,如今自然也就不懂该如何讨卫芷晴欢心。
“她不愿意见你,但你却不能不见她,总要想一想法子。”赵胤好心提醒道。
“想什么法子?你管好自己的女人,省得她整日里火气旺,如今我只要去了永南王府,她总要冷嘲热讽一番。”楚云晗脸色黑了黑,想起自己每次去到永南王府,卫芷岚几乎都没有好脸色,便不禁心中感到气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