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四人身上有什么,组织是大概能确认的。若是被其他人得了去,不管怎么得的,都是个借口,说不定就能额外再捞一笔。
考虑到这种可能,他抓紧时间收拾,随后快速离开了商务大厦,从再访大厦到回到据点,时间还不到一小时。
他知道他的这个据点需要认真伪装一番了,关键是要掩盖地下室的存在。
它的地面部分,是一家医疗机构,规模不大,给人感觉就是为角城生活工作的人服务的。
它遭遇过不止一次洗劫,药品、医疗舱、乃至可调节的病床都被搬走了。
它的地下部分本就隐秘,有遇到了坍塌,可现在坍塌部分被他清理的差不多了,他现在要做的重点就是把这个漏洞补上。
至于他在一层的种种生活痕迹,反而不需要掩盖,而是进行简陋化就可以。
他拿了四名劫掠者身上的物资,狗人是不会剥衣服、以及拿走武器的,蟑螂也不可能对手机、打火机、工具包有兴趣。
这些东西没了,必然是被人拾取了,既然如此,太过费力的遮掩,反而会用力过度,简陋化,令其误判,则是正正好。
出于原本就警惕心重而养成的良好习惯,伪装工作并不算太费力。
在吃午饭之前,这些已经搞定。
而到了半下午,连二次获取的物资都基本处理完毕了。
洗过的衣服还不够干爽,在火旁烘烤,而他边喝着树皮茶,边查看着之前没发现的一些零碎。
其中,一枚臂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臂章是从登山包的一个小口袋中发现的,包边、针脚细密匀称,尼龙搭扣,刺绣图案也堪称精致,东西虽小,背后的生产能力却是可观的。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稳定的、能够生产衣被等纺织品的生产体系,最差也是个流水作坊。
发放和使用这种东西的,简单三个字:有背景。
徐长卿猜对了,这四人确实有来头,或者说,其中一人是加入了社团的。
摇摆帮,这个在三年后声名狼藉的势力,这时不过是刚刚起步的一个新兴组织。几位核心人物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就是权贵们养的泥脚,生于污泥、死于烂塘,他们这时还有着憧憬,对未来抱有很大的期望,被权贵的代表的几句甜言蜜语,就忽悠的全情投入到他们的事业中。
将军坪这边,是摇摆帮的一个分支,由老兄弟胡友亮搭理。
这位绰号胡搅哥的男人,是摇摆帮最早的成员,也是最先开始腐烂的一批。
世道有变、社会失稳,治安混乱,在这样的背景下,什么类型的底层混的最好?
就是混子,也不是那种跟红顶白、又或刀头喋血的,但跟两者都搭些边,不做正经事,以灰色生意为主,小道消息多、反应快、也有胆气或者说赌性,捞点大买卖的汤渣,不管买卖是正是邪,有时候也客串赖皮什么的。
就是这种人,有着见机早、敢闯敢干的特点,变革时最易混出名堂,比如天朝改开后最早的那批发家致富中的很多人。
没文化、没工作、不乐意受笨苦,二流子一般,活的跟头把式,大潮来了,下水搏一下,出成果了,市场刚开,机会多,不规范,各种漏洞,易出头,反倒是那种工作饭碗端的稳的,以老为实干的,则多是若干年后下岗潮的一员。
胡友亮就属于前者,灰色人生,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世道平稳的情况下,他就是满河槽捡死娃吃的货色。
可世道一乱,用三俗级别的形容:好逼也草了,好钱也捞了,好人也打了,好事则没做,吃香的、喝辣的,缺德冒烟金腰带。
起先,他还有那么些怕夜班鬼敲门,还会做噩梦。后来,他明白了,什么天道至公、报应不爽,都是假的,是普通人集体意淫出来的玩意儿。
这个世界讲道德,是因为用道德规范出来的好人才更容易压榨。
某些人借上帝之口说,你们要当白羊,你们安生吃草,别惹麻烦,牧羊人饲养更容易,吃羊,卖羊肉,薅羊毛……
而这个二师姐的法律,是强化道德的,是软硬两种手段中硬的那个。主要是用来调教不听话的黑羊的,也用来像白羊展示,看,这就是不好好吃草,挑战牧羊人的下场。
胡友亮发现自己当不了牧羊人,牧羊人也是讲专业技术的,比如得会装逼。装到大象无形,装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人民公仆。这种逼王就是台面上的老大,现实中的影帝。
他做不来,但他可以做狼。不吃草了,改吃两脚羊。
他还发现了赚钱的本质,人多力量大嘛,自己一个人干,干死能创造多少价值?要懂得让别人干,让别人为你赚钱,才能赚到钱,而不是被别人用来赚钱。
于是他特别做事特别凶狠,各种惩罚,各种恐怖手段,效益也是刚刚的。
他的出色业绩被人嫉妒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别人妒忌他,于是抹黑他,于是搞刁状。
结果他的老大发话了,大概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势力草创,剥削的不能太明显,还是要点碧莲的,你这样搞影响很不好,要么就改,要么滚到角落,别在核心地区碍眼。
改?改你老母!
胡友亮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我边缘化。
他觉得他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道,看透了权贵们的玩法,也看透了包括他的老大在内的所谓有理想的人,甚至连他们的解决都已经看到了。
而现在,让他锦衣玉食的赚钱工具不见了,这个不能忍,这个场子找不回来,将会对他的养羊计划造成伤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胡老大,从来都是很罩小弟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