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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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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偷偷地朝着皇帝那边望去。莉吉亚在宴会幵始的时候,因为心慌意乱,仿佛在雾中似的模模糊糊地看过他一眼。后来她被维尼茨尤斯和她的谈话迷住[没有顾得上皇帝那边,现在她也好奇而又有点畏蒽地把她的眼光转到皇帝身上去厂。

    阿克台没有看错:尼禄现正靠在桌子上,闭着一只眼睛,用两个手指捏着他的那片磨得很光、而且总不离身的绿宝石圓眼镜,把它政在另一只眼睛前,留心地注视着他们两个人。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便和莉吉亚的眼光相遇了,姑娘的心顿时慌得紧缩起来。她突然记起广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住在普劳茨尤斯在西西里岛的大庄园里,那里有一位年老的埃及女奴给她讲过栖息在高山低谷里的恶龙的放事,现在,她真的感到这条恶龙疋在用它绿色的眼睛觑着她呢!因此她又像个孩子似的,吓得一把抓住广维尼茨尤斯的手。她的脑于里一下于闪出丁许多杂乱无章的念头,难道这就是皇帝?就是这个可怕的、万能的皇帝?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帝,本以为皇帝是另一个样的。在她的想象中,皇帝有一副狰狞可怕的而孔,是的,她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就是这样,在一个粗壮的脖子上,插着一个大脑袋,确实令人不敢直面。可是这个脑袋从远处看义像一个孩子的脑袋,显得那么滑稽〃丨笑。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普通人禁穿的紫晶色的衬衣,这件衬衣冲着他那又宽又短的而孔投去了一道道蓝光。他把他那黑色的头发,照奥托提倡的式样梳成了四道鬈发。他没有留胡子,因为他不久前把胡子献给了朱庇特。一些人私下里便议论开[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一家人的胡子都是红的。不管怎么说,他这么做毕竟还是一种奉献精神的表现,对于他的这种奉献,整个罗马都是十分感激的。此外,他那盾匕突起的额头也表现出奥林匹斯神的气度,他的眉宇之间还显露着一种万能的自信。可是就在这个半神半人的额头下而,却嵌着

    一张猴子的面孔,一张酒徒和滑稽小丑的面孔。在这张面孔上,可以看出他那爱虚荣和自负的本性,以及他那变化无常的欲求。他虽然年岁不大,但全身上下却是那么臃肿肥胖,仿佛被病魔缠绕,又脏义丑。莉吉亚觉得他真的像一个魇鬼,一个卑鄙下流的

    恶魔。

    过了不久,尼禄放下绿宝石眼镜,不再看她了。可正好在这个时候,莉吉亚看见了他的那双鼓出的蓝眼睛,在强烈的灯光照耀下,一上一下地眨着,显得那么呆滞无神,就像死人的眼睛一

    样。

    尼禄于是转过身来,问裴特罗纽斯道:"这就是维尼茨尤斯爱上的那个人质吗?”"就是她。”裴持罗纽斯答道。“她是哪国人?”“莉吉亚人。”

    “维尼茨尤斯认为她很漂亮?”

    “在维尼茨尤斯看来,只要套上一件女人的衣服,一棵枯朽了的橄榄树也是漂亮的。可是陛卜,你是世上最伟大的美的鉴赏家,你是一位神圣的审美家。在你看来,一个女人单是面孔长得漂亮并不箅什么,更重要的是要有一个苗条的身材。那个姑娘长得太千瘦,干瘦得就像一朵长在细枝上的罂粟花,我从你的睑上,已经看出你对她的判决厂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判决三倍四倍地有理。我在你的身边过去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我没有学会陛下那种一眼看穿的本领我敢和杜留斯i塞内茨约打赌,宴会上那些斜躺着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对他情妇的身材作出明确的判断,只有你才看出了那个姑娘的臀部太痩了。”“她的臀部长得1瘦了。”尼禄眨巴着眼睛,也说了一遍。裴特罗纽斯的嘴边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出的微笑。杜留斯,

    塞内茨约正在专心致志地和维斯迪努斯谈话,他一个劲地嘲笑维斯迪努斯那么相信梦兆,对裴特罗纽斯和尼禄的谈话本来什么也没有听见,可他这时却突然转过身来,对裴特罗纽斯说:“你错了,我很赞同陛下的看法。”

    “那好啊!我正在说你有那么一点点聪明,可是陛下却认为你干脆是一头蠢驴。”裴特罗纽斯回答说。

    “一点不错!”尼禄说着大笑起来,他把大拇指往下一指,做了一个角斗场上的手势,好像要处死一个被击倒的角斗士似的。

    维斯迪努斯也以为他们在谈论梦兆,因此矢声地叫了起来:"我相信梦,塞内加以前对我说,他也相信梦兆。”"昨天夜里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变成了维斯塔的负女。”卡尔维亚‘克雷斯披尼娜靠在桌于边说道。

    尼禄听了后,马上给她鼓起掌来,别的人看到尼禄这样,也跟着他鼓起掌来,整个大厅于是响起了一片掌声。大家知道,这个克雷斯披尼娜离过许多次婚,她那骇人听闻的淫佚和放荡在罗马是无人不知的。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感到害臊,又接着说:“那有什么,所有维斯塔神庙里的女人都是那么老朽不堪,丑陋无比。只有鲁布丽亚还像个人样,加上我也只有两个人,而且她的脸上到了夏天还长雀斑。”

    “可是我要告诉你,最最圣洁的卡尔维亚,你要成为维斯塔抻庙的贞女,恐怕是做梦吧丨”裴特罗纽斯说。“要是陛下下丫一道圣旨呢?”

    “那样的话,我相信,即使比这更加离奇古怪的梦,也是能够实现的。”

    “梦都是要实现的。有些人不信神还可以理解,又怎么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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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梦呢?”维斯迪努斯说。

    “你相信算命吗?有人给我算了命,说罗马将要灭亡,但我却要统治整个东方。”尼禄说。

    “算命和梦兆是有关系的。从前有’-个总督,他是一位伟大的无神论者,他曾派遣一个奴隶给莫普苏斯神庙送去一封信,这是一封禁止拆开的密信,他想验证一下神明能否回答信中提出的问题。那个奴隶把信送到之后,便在庙里住了一宿,希望得到神的启示。回来后他告诉主人说,我梦见了一位年轻的神,他像太阳那么明亮,他对我只说了‘黑的’两个字。总督一听睑色霎时变白了,于是转身对他的那些和他-样不信神的客人说:你们知道信里写的什么吗?’”维斯迪努斯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厂然后拿起一杯酒,便喝了下去。

    “信里写了什么,塞内茨约问道。

    “信中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拿什么样的公牛去供神?拿白的还是黑的?”

    大家都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可这时候,那个在宴会匕喝得醉醎醵的维泰留斯却无缘无故地傻笑起来,把他们的兴趣给冲散了。

    “那桶肥油在笑什么?”尼禄问道。

    “笑声可以区别人和动物。他的傻笑足以证明他是一头葚猪。”裴特罗纽斯回答说。

    维泰留斯笑了一半就停住了。一他随后又舔着他那被汤汁和脂肪抹得油光闪亮的嘴唇,颇为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人,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似的。

    他伸出了一个像枕头那么肥大的手掌,以嘶哑的嗓门叫道:“我栺头上戴的那只骑士的戒指丢失了,那是我父亲传给我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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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亲是个鞋匠。”尼禄马上补充了一句。维泰留斯听到后,又奠名其妙地大笑起来。他还揭开卡尔维亚。克雷斯披尼娜的礼服,好像要在那里寻找他的戒指。

    瓦迪纽斯看到这种情景也很激动,于是学起了女人惊慌时的叫喊声。长尔维亚的女友尼吉蒂亚是个年轻的寡妇,长着一张孩子式的面孔和一双荡妇的眼睛,她这时也大声叫了起来:

    “他什么也没有丢,可不是白找9”“即使找到了,对他也没有用。”诗人琉康说。宴会1:更加热闹了。成群的奴隶从四面八方端上一道道菜肴,还不断地从一些外面包扎着常春藤、里面盛满广冰雪的大坛子里取出一瓶又一瓶的美酒送到了席上。大家于是开怀畅饮,尽情欢乐,这时候,荽会汀的顶板上也不断地撤下许多玫瑰花,落在席面上,落在宾客们的身上。

    裴特罗纽斯恳请尼禄趁大家还没有醉倒以前唱一首他自己创作的歌,给宴会增添光彩。与会者对这个提议也马上表示了赞同,但尼禄一开始就没有接受。他说他不愿唱歌并不是因为他缺乏勇气面是因为这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当然,他也不会知难而退,即便为了艺术,他也觉得应当有所表示,特别是阿波罗还賜给了他一副美妙的歌喉,就更不应当把这个神圣的天赋白白地荒废了,再说这也是他对国家负责的一种表现。可是他的嗓子今天确实现了,昨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他在胸脯上放了一个很重的东西,想用这种办法快点恢复他的嗓子的疲劳,但是没有达到目的他很想去安茨尤姆,在那里痛快地呼吸一下大海新鲜的空气。

    可是琉康又以艺术和人类的名义向他再-次地提出了请求。大家知道,这位神传天赋的诗人和軟手已经写成了一首(维

    纳斯颂,和这首伟大的维纳斯颂相比,就连卢克莱修1的颂歌也会变得像狼崽嚎叫一样难听。让这次宴会成为一次名副其实的盛会吧!好心的君王是不会叫他的臣民失望的:“陛下,可别狠心啊!”“可别狠心啊!陛下!”坐在旁边的人都叫了起来。尼禄伸出双手表示愿意接受大家的请求。这时所有的面孔便露出了一副感激的表情,人们都用眼睛注视着他。但他首先得餱人去告诉波贝亚,说他就要唱歌了。他告诉宴会的宾客,皇后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席今天的宴会,但他不能让她失去聆听他的演唱的机会,因为任何一种药物都不能像他的歌声那样减轻她的痛苦。

    过了不久,波贝亚就到大厅里来了。她虽然一直把尼禄管得像她的臣仆一样,但她知道,当他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要表现他是一位歌唱家、一位赛车手和诗人的时候,还是不去冲撞他为妙。波!ii亚一走进大厅,便露出了她那女神般的美貌。她身穿一件和尼禄一样的紫晶色的大衣,颈子上挂着一串从马塞尼萨抢来的大珍珠项链。她那天生的一头金发显得—分迷人,她虽然已经嫁过两次,但仍保持着少女般的面颊和眼神。

    到会的宾客对她高呼“神圣的皇后陛下”以表示欢迎。莉吉亚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早就知道,萨比娜‘波贝亚是世界上最卑鄙和般恶毒的女人。她听蓬波尼亚说过,这个女人曾经挑唆皇帝杀害了自己的生母和妻子。她从普劳茨尤斯的客人和奴仆讲的故事中也对她的丑恶

    1卢兑来修(约公兀前98—公兀前55,古罗4诗人、哲学家。他的惟一作:品长诗物牲论共六卷,是古希腊罗马流行至今的惟一完整而系统的哲学长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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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所解。莉吉亚还听说,存人曾在夜里推倒了波0亚在城堡里树起的塑像,还有人散发过揭露波以亚的罪恶的传单。虽然写传单的人会受到最严时的惩罚,但是每天早晨在城墙上仍可见到这样的传单。而现在,当她亲跟见到这个臭名昭著、被基督教徒视为丑恶和罪孽化身的女人时,她却感到只有天使或者天七的女神才会享有她那祥的绝色姿容。她的眼睛再也离不幵她了,她情不自禁地问道:

    "啊,维尼茨尤斯,这真的是波贝亚吗?”维尼茨尤斯已经有点酒兴发作,又看到莉吉亚被那么多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不能一心一意地陪伴着他,倾听他的情话,因而感到十分烦恼,便回答说:

    “是的,她很美,但是你比她美一巨倍。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美,否则的话,你就会像纳尔齐斯1那样,爱上你自己的。波贝亚只不过用驴奶洗澡,而你呢,你配得上维纳斯用她的乳汁来给你洗澡了。你真不知道你自己是多么美呀!我的眼珠子,别望着她啦,望着我吧!用你的嘴唇碰一碰这个酒杯,我再用嘴唇去吻你在酒杯上碰过的地方。”

    由于他坐得越来越靠近她,她只好把身子缩到了阿兖台的一边。这时候,皇帝陛下突然站丫起来,大厅里马上发出了一道叫人们肃静的命令:歌手迪奧多尔给皇帝献上了一把德尔塔诗琴,另一位给他伴奏的琴师泰尔普诺斯也拿着一把纳布留姆琴走近前来。尼禄把德尔塔琴放在桌上,两只眼朝上望去。霎时间,宴会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那顶板上的玫瑰飘落下来时的嘘嘘声响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1纳尔齐斯,希腊神沾中的美少年丨他因为没有接受厄科神女对他的爱,被罚在水中看自己的倒膨’頋影自恋,相思而死,诸神把他变成丫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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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皇帝在两把诗琴的伴奏下,幵始演唱他的那首献给维纳斯的颂歌,说得更确切一点,是在有旋律有节奏地朗诵。不论他那有点沙哑的嗓音,还是颂歌的本身都是那么美妙,就连可怜的莉吉亚听了后也感到心里有愧了。因为她觉得,这首颂歌虽然赞芙了淫秽的邪神维纳斯,可它确实写得太美了。此时此刻,这位头上戴着月桂花环、眼睹朝上看着的皇帝本人,在她的眼里也变得高贵起来了,他再也不是宴会开始时那么可怕、那么丑恶了。

    宴会厅里响起广雷鸣般的掌声,宾客们都热情地欢呼道:“啊,天仙般的嗓子!”有些女人髙举着双手,以表示她们的欣喜和赞美之意,一直到歌唱完之后都没有放下。还有一些在不断地擦着眼中的泪水。整个宴会大厅就像蜂窝一样轰隆隆地响闹起来。波贝亚把她那个长着金发的头低了下来,拿着尼禄的一只手,把它按在自己的嘴上,默默地吻了很久。那个长得十分英俊漂亮的年轻的希腊人比塔戈拉斯这时也跪倒在尼禄面前,后来尼禄被他弄得神魂颠倒,还叫祭司以宗教和民俗的仪式给他举行了婚礼。

    伹尼禄正全神贯注的是察看裴特罗纽斯的态度,因为无论在什么场合,裴特罗纽斯的赞扬对他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位皇帝的近臣终于开口说话了:

    “如果说到这首歌的美妙的旋律,我看就连奥尔菲斯也会对它妒忌得脸色发黄,我们这里在座的琉康也是这样。至于歌词中的诗句,我倒希望写得比这差一点为好,那样我躭可以找到适当的言词来加以赞美了。”

    琉康并不因为裴特罗纽斯说他妒忌而对他有所不满。相反的是,他为此还向裴特罗纽斯投去了感激的眼光,然后他又装着心情不好的样子,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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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那该诅咒的命运让我和这样一位伟大的诗人活在同一个时代,我本可以在人类的记忆中和帕尔纳斯山1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可是现在,我就像一盏油灯放置在太阳光下,已经暗谈无光了。”

    ‘裴特罗纽斯马上显示出了他那惊人的记忆力。他不仅开始大段大段地背诵着这首颂歌,时且引用其中一行行的诗句,对其中写得精彩的地方进行分析,表示赞美。琉康也被这首颂欧的魅力所吸引,他甚至全然忘掉了他的妒忌,把他的喜悦之情也加进了裴特罗纽斯的话语中。尼禄的脸上显得十分得意和自矜。这种自矜不只是接近愚蠢,而是地地道道的愚蠢,他居然亲自把那些自以为最美妙的诗句给大家揞出来,以显示他的高明。最后,他还对琉康进行安慰,叫他不要失望,他说,一个人生出来后,不管自己的命运怎么样,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人们在敬奉朱庇特神时,不会忘记其他的神明。

    尼禄说完后,便站起身来准备送波贝亚回去,因为波贝亚确实有病,要离开这里。他吩咐所有的客人都等着他,说他马上就回来。过了不久,他真的回来了,因为他离不开这香料烟云醉人的芳香,要继续欣赏他自己、裴特罗纽斯和蒂盖里努斯往下准备表演的节目。  ,

    于是诗歌朗诵和演员的对话又开始了。这些演员的对话既荒诞又古怪,但缺少幽默。随后又是著名的滑稽剧演员帕里斯表演伊纳科斯的女儿伊娥的艳遇。有些宾客,特别是莉吉亚因方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都以为自己在观赏奇迹和魔术。帕里斯的双手和荃身上下都能表演舞蹈所不能表演的动作。他把双

    1帕尔纳斯山,希腊南部福喀斯境内的山岭丨抻话中是阿波罗和文艺女神缪斯的居住地。

    手在空中挥舞,便形成了一片充满色情意味的五光十色的云雾,它是那么活生生地富干肉感地颤抖着,把一个由千过分取乐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少女包围起来了。那不是舞蹈,那是一幅揭示爱情秘密的鲜明的图画,一幅既妖艳而又恬不知耻的图画。帕里斯表演完毕之后,一群丑角演员马上拥了进来,随着三角琴、笛子、扬琴和小鼓音乐的节奏,又和一些叙利亚姑娘跳起了酒祌舞。这些舞者一边粗野地叫喊,一边肆无忌惮地做着许多淫秽下流的动作。莉吉亚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场大火中似的,她以为这座皇宫马上就会被雷电摧毁,它的屋顶就要坍塌下来,硒在宾客们的头七。

    可是落下来的还是挂在顶板下的金色大网兜里的那些玫瑰花。维尼茨尤斯巳经喝得半醉,对她说:

    “我那次在普劳茨尤斯家的喷泉边见到你时就爱上你了。那时天刚刚亮,你以为不会有人看见你,但我却见到了你。你现在虽然用礼服遮住了身子,伹你在我的服里,依然像那个时候一样。你就学克雷斯披尼娜的样子,脱掉这身礼服吧!你看,无论是神还是凡人都向往爱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存在。把你的头放在我的怀中,闭上你的眼睛吧!”

    莉吉亚的双手和太阳穴上的脉搏跳得很厉害。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她已经陷入了深渊,过去她曾以为可以亲近和信赖的维尼茨尤斯现在不但不来救她,反而把她往深渊里拉。因此她不仅为维尼茨尤斯感到难过,而且对他,对这次宴会,对自己都感到害怕了。有一个声音,好像是蓬波尼亚的声音在呼唤她的灵魂:“莉吉亚,快救救你自己吧!”可是她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对她说,现在太晚了,因为她已经被一场大火所包围,她目睹1: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她一听到维尼茨尤斯的话就心跳得更厉害了。当他靠近她时,她简直害怕得浑身发抖了。她觉得自

    己已经无可挽救了,而且她在这里也确实支持不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暈过去,到那时,还会造成更加町怕的后果。但她知道,在皇帝没有离席之前,宾客们是不熊离去的,因为谁都不敢惹皇帝生气。而她良己就是没有皇帝的威胁,现在也无力起

    身了。

    可是到宴会结束还早得很,奴隶们还在不断地端上新色的菜肴,把酒都斟得满满的。在敞开的大门旁的一张桌子前,出现了两个大力士,正准备给宾客表演角斗。

    角斗很快就幵始了。两个涂满了橄榄油而闪闪发亮的强壮的身躯抱成厂一团,那铁一般的臂膀把他们的脊梁骨扭得嘎嘎直响。角斗的双方都紧咬着牙齿,因此发出了刺耳的咬牙声,在撒满了番红花的地板上,还可听到他们急速沉重的跺脚声。过了一会儿,他们又一动不动地默默地站着,使观众感到好像面前出现了一组石雕像。罗马人都很欣赏这种背部、腿部和肩膀的力的较量,可是这一场角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角斗的一方是罗马角斗士学校的校长克罗顿,这位被认为是全国最强有力的角斗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对手被他那双铁一般的胳賻死死地掐住,因而呼吸马上变得更加急促,嗓音变得嘶哑,睑色渐渐发青,终于口吐鲜血,倒在地匕。

    观众以雷鸣般的摯声欢呼角斗的结束。克罗顿这时把一只脚踩在他的对手的背上,乂把他的那双粗大的手臂交叉在胸前,便以胜利者的眼光环视着大厅。

    随后又来了一些魔术师和小丑演员,还有模仿野兽动作和叫声的演员。可是宾客们喝了那么多的美酒,1个个醉得两眼昏花,都不愿看他们的表演了。宴会于是变成了一场酒兴发作的肆无忌惮的狂闹,方才那些跳酒神舞的姑娘都插进广宾客们的坐席中间。音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三角琴、诗琴、阿尔明

    尼亚的铙钹、埃及的摇铃、喇叭和号角的一阵胡乱的吹奏和粗野的敲打。有些客人想说话,便大声地叫了起来,把乐师们都轰了出去。大厅里弥漫着鲜花和宾客脚上油脂的芳香,这些油脂是一些漂亮的侍童在宴会进行的过程中给他们涂上的。还有番红花的气味和汗臭混在1起,使人们感到呼吸困难。灯光渐渐暗淡下来,人们的脸色变得苍白,一个个满头大汗,他们头上的花环也东倒西歪的了。

    维泰留斯滚到桌子下面去了。尼吉蒂亚裸露着上半身,把她那个醉醺醺的孩子式的脑袋倚偎在琉康的怀里。琉康也暍醉了,便用嘴吹拂着她头发上的金粉,然后抬起眼晴,高高兴兴地朝上望去。维斯迪努斯以他酒后所特有的倔犟,把莫普苏斯回答总督密信的事情复述了十遍。还有那个杜留斯,他过去就曾亵渎诸神,现在他又拖着长长的声调,不时还打着嗝地说:

    “如果我们相信色诺芬的话,说是抻的体形是圆的,那么我们就可以把这样的抻当成木桶一样,一脚踢得滚开去了:

    多米茨尤斯i阿菲尔虽然是个年老的惯偷和告密者,他听到这样的话后也感到十分恼火,一气之〒就把法莱尔尼斯葡萄酒洒得满身都最。阿菲尔笃信诸神,有人说罗马必将走向灭亡,有人还说罗马已经走向灭亡,这畏真的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因为年轻人没有信仰,没有信仰就没有髙尚的品德,人们抛弃了早先流传下来的严于律已的好3惯,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享乐主义者是抵挡不住野蛮人的。说到他自己,他知道他自己操这份心也是白操。他感到悲哀的是他居然见到了这样的世道,在这个世道,他只有一味地去寻欢作乐,以消愁解闷,否则他就要愁死了。

    他说完后,便把-个轰利亚姑娘拉到自己身边,用他那张脱光了牙齿的嘴去吻她的颈项和肩膀。执政官梅米尤斯‘莱古卢

    斯见到这种情景便大笑起来,笑完他又抬起他那斜戴着花环的秃头,说道:

    “谁说罗马就要灭亡?这是蠢话!我是执政官,我最清楚执政官最清楚1!有三十个兵团在保卫我们罗马的

    安全2。”

    说到这里,他把两个拳头压在太阳穴上,开始大声地叫了起来,使整个大厅都听得见:

    “三十个兵团!^三十个兵团!从不列颠一直到安息的边境上都有布防。”

    他又突然把话停了下来,用手指按着脑门,想了一想,又说:“啊!好像有三十二个兵团”

    说完他也滚到桌子下面去了,过了一会儿,便在桌子下面把他吃的那些火烈鸟的舌头、干烘蘑菇、冻菌子、蜜拌蝗虫、鱼、肉和其他所有的东西吐个罄净。

    然而不管有多少兵团保卫罗马的安全,都不能使多米茨尤斯安下心来。"不!不!罗马一定会灭亡,因为大家都不敬奉神明,都抛弃了严子律己的奸习惯。罗马就要灭亡了。可惜啊!这里的日子多么快活,皇帝龙恩浩荡,还有美酒,唉!真遗憾啊!”随后他把头靠在一个叙利亚舞女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我管不了!阿基琉斯3说得对、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即使当一个奴隶,也比当基米里4部落的头人好。虽说年轻人没有信仰,腐化堕落,可现在的问题

    12质文足拉丁文。

    3阿基琉斯,希腊抻话中的英雄。

    4占代居住在里海北岸地区的游牧民族。

    90

    是,到底有没有沖?”  ‘

    这时候,琉康已把尼吉蒂i头上的金粉都吹掉了,尼吉蒂亚醉倒在他的身上,也睡着了。于是他又把他面前花瓶里的一束束常春藤取了出来,缠在她的身]:。等到他把这个做完之后,便以颇为兴奋而又带疑问的眼光望着在座的人。

    然后他又开始用常舂藤来装扮自己,以十分肯定的口气再三地说:

    “我本来不是人,我是牧神。”

    裴特罗纽斯没有喝醉。尼禄为了保护他那“天仙般”的嗓于,最初也喝得不多。但到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就一杯接着-杯地喝下去,也喝醉了。他本来想用希腊文再萌诵几首自已写的诗,可他这时却记不起来,因此又糊里糊涂地唱起了一首阿纳克瑞翁的短欹,比塔戈拉斯、迪奥多尔和泰尔普诺斯都来给他伴唱,后来因为配合不好,只好停了下来。这时候,尼禄这个美的鉴赏家和审美家又被比塔戈拉斯美丽的容貌迷住了。他还十分高兴地亲着比塔戈拉斯的两只手,像这样漂亮的手他以前只见过一双谁的一双呢?

    他把手心压在大汗淋漓的脑门上,使劲地回想着。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神色。

    “啊,那是母亲的一双手,是母亲阿格丽披娜的一双手。”尼禄的眼前马上出现了一个阴森可怕的幻影,便说:“听人说,母亲总是在月亮高照的夜晚,在巴埃和巴乌利附近的海面上徘徊,这倒没什么,她不过是来这里走走,像要找回什么东西。她如果遇到了一只小渔船,就一定要朝船里看一看,然后才离去,可是她着见的那个渔夫就非死不可了。”“这个题材不锗:装特罗纽斯说。

    维斯迪努斯这时像一只仙鹤似的把脖于伸得老长,颇为神

    91

    秘地低声说:

    “我不信神,我只相位灵魂喚!”庀禄没有听他们的谈话,又插进來说:“我巳经超度了母亲的亡灵,不想再见到她了,她都死了五年啦!她当吋派来刺客,要杀我,我是不得巳才杀了她的。如果我没有先除掉她,你们今大晚上就听不到我唱歌了/’

    “感谢陛下,我们以仝罗马和全世界的名义向您表示感谢!”多米茨尤斯,阿菲尔大声说。“斟酒,把板鼓敲起来!”

    宴会叮里重义喧闹起来。琉康的身上缠满了常春藤,他突然站7起来,大声地喊着,想要盖过皇帝的声音:

    “我不是人,我是牧神,我住在森林里。哎嚯嚯嗜!”

    尼禄最后也喝醉丫,昕有的男人和女人都醉倒了。维尼茨尤斯的醉意不浅,闲此他心中除了情欲的冲动之外,还想寻衅闹事,他毎次喝醉了酒都是这样。他那黑油油的脸庞也变白了,说起活来颠三倒四,随后他便以命令的口气大卢地叫起来。

    “让我吻你的嘴吧!不管今天还是明天都个样!不要故作姿态了,皇帝把你从普劳茨尤斯家里要来,就是赏给我的。你知道吗?明夭天一黑我就派人来接你,你该明白了!皇帝把你召进宫后就答应了我你肯定是我的了。11:我吻你一下吧!我不要等到明天了,快把你的嘴凑过来吧!”维尼茨尤斯说完便把莉吉亚抱了起來。阿克台见到后马上给她解围,莉吉亚自己也在尽力地挣扎,因为她觉得这下子她口]“完了。她力图挣脱他的两条剃光了汗毛的胳膊,可是挣脱不了,于是她又以她在痛苦和恐惧中颤抖肴的声音恳求他杉要这么做,恳求他的怜悯,但这也没有用。他那充满了酒气的呼吸从四

    面八方向她包围过来,他的脸已经挨在她的睑i:了。他再也不是过左那个善良和她打心眼里感到亲切的维尼茨尤斯了,他变成了个醉鬼,一个町恶的色情狂,她对他感到厌恶,感到害怕。她这时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她只好低厂头来,把睑转厂过去,想躲避他的亲吻,但也躲避不了。维尼茨尤斯于是站了起来,仲出双手把她抱住,把她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便气喘吁吁地将他的嘴唇使劲地按在她那苍白的嘴唇上。

    正在这个时候,一种可怕的力量把他的胳膊当成孩子的小手似的从莉吉亚的颈子上轻易地拉了下来,然后又把他像一根干枝或者一片黄叶那样推到了边。这是怎么回事?维肊茨尤斯擦广擦他的那双惊慌的眼睛,突然发现他在普劳茨尤斯家见过的那个莉吉亚巨人乌尔苏斯就在他的身旁。

    乌尔苏斯一声不响地站着,一収蓝眼睛颇为奇怪地望着他,使这个年轻人吓得全身的1都要冻结]^。这个巨人马上把他的公主抱在手中,以轻微而又整齐的步伐走出广宴会大厅。阿克台跟在他的后而也出去了。

    维尼茨尤斯感到全身上下都好像僵硬了,他痴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向大门跑去,一边大声地喊道:“莉吉亚!莉吉亚!”

    但是情欲、惊愕、愤怒和浓浓的醉意把他的腿都好像砍伤广似的。他摇摇晃晃地只走了一两步就不得不抓住了一个叙利亚姑娘光着的肩膀。他对这个姑娘眨巴着眼睛,问道:“出了什么亊呀?”

    这个叙利亚姑娘露出了一双迷迷糊糊带微笑的眼睛,拿起一杯酒献给他说:“喝吧!”

    维尼茨尤斯把酒-饮而尽,就倒在地上。

    大部分客人都倒在桌子下面去了。还有一些人摇摇晃晃地在大厅里蹒跚-些人睡在桌子旁边的躺椅上打着呼噜,或者似梦非梦地把吃到肚里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顶板下的金丝网兜里的玫瑰花仍在缓缓不停地飘下,落在那些酒酣耳热的执政官和元老们的身上;落在那些醉意朦胧的骑士、诗人和哲人们的身上;落在那些烂醉如泥的舞女和贵妇人的身上;落在这个虽仍享有万能的统治但已失去了灵魂,虽然头顶桂冠、泡食终日,但已走向没落的世界上。窗子外面已是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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