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夜半,绿华拿着早黄昏时分便收拾好的包裹,估摸好时辰,偷偷潜出简府。包袱不重,只拾掇了些朴素的衣裳,加上十六岁生辰时,干爹馈赠的一颗夜明珠,其余简府赋于她的物事,概不留恋。
一身男装的她,借着月色,茕茕往城东而去。她在纸笺上,与安浩原相约夜半子时,于洛城东洛水畔相见。继而远行。
已经到了这个城市入眠的时刻,街巷上几乎没有任何行人,绿华拂了拂耳边未被束起的散发,娇小的身子屈得更低,被楼宇切成暗格的月光下走过。
天公不作美,眼看着几步路便要到洛水畔了,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已是夏日,雨点迅速扩大,瞬间变成了炎炎日子里最典型的暴雨,哗啦啦倾泻而下……绿华将包袱抱紧了在怀里,弓起身子只知道往前快跑,快子时了吧?若是再慢些,只怕浩原着急。何况这样大的雨,洛水畔疏疏几株柳树,全然无法避雨的。
然而,抵达目的地,却不见一个人影。
绿华估摸了一下时辰,不禁笑了,原来离子时还有一刻呢……心中一急,竟然什么都忘了。
独自站在那里,等待如同一条永不回头的河流。
子时正。
子时一刻。
子时三刻。
丑时正。
寅时四刻。
绿华终于跌坐下来,小小的身子柔若无骨。雨早已停下,即便是初夏,水边风猛,更兼上衣裳被雨淋了个透,此间只觉得寒冷入骨。不管是身体发肤,还是内脏肺腑,都如同浸在冬日的湖水里一般,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或者……被府中的人发现,阻了行程……又或者,是那个送信的丫环未能尽心办事……
然而,所有的理由一个个细细解析下来,都是不成立的。
她独自一人站在河边,河风将她的长袍吹干,鼓鼓而立。包袱早已浸得能渗出水来……绿华咧嘴一笑,突然有了一种想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感觉。然而只是一瞬间,这样的念头便消失了,这算什么?她萼绿华什么样的背叛失信没有经历过,不是照样生存下来了吗?如若现在含屈而去,实在浪费了自己那些年的风餐露宿。
顿了顿,决定不再等待,连包袱也不要了,径直往城内走去。虽然孤身一人,同样能够浪迹天涯,然而,无论如何,她得去向他问个明白。
天将明,涓析城内已经隐隐约约响起人声,绿华自一条小巷子里插过,往前一直向北行,拐个弯便是安府了。
不停地有喧嚣声传来,那是涓析城最大的青楼,名晚香。
“公子,再来啊……”
“哎,春红啊,刘员外来了,快点过来好好招呼着。”
“张大人,哎,可玩得开心?明儿个,我们晚香楼的头牌姑娘接客,你可一定要来捧场哦。”
“咦?安公子,这就走啦?极少见你来此哦,怎么不多玩会?小桃啊,好好送安公子出去,可别摔着了!”
安公子!
绿华心中一个激灵,已经过走晚香楼大门的她驻下脚步,回头望去。
果然……果然是他,安浩原!已经是酒过三巡,他全身瘫软无力,由着一个红衣女子搀扶着,踉踉跄跄走出来,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哎,安公子,你小心一些。”小桃的声音软柔生媚。
“呵呵,你不用扶我,我没醉。”安浩原试图推开她。
小桃撇唇,“讨厌,玩过人家了,就想要推开了不是?方才谁说,要带我回府的?”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就当真了不是?嘿嘿,女人啊,就是笨,这么容易便上当了。”安浩原跌跌撞撞往北行去。
小桃本是风月场里玩惯了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将男人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将安浩原重重往前一推。“醉成这幅得得性,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潇洒的模样?懒得理你!”
安浩原却浑然不在意,“女人嘛,就是衣服,一身又一身。旧了,都要换新的,哪个不是一样?”一边嘻笑着,一边自怀里拿出一样纸笺来,本想远远抛出,却终是力不从心,自指尖滑落下来,被他一抬步踩在脚下。
绿华怔怔地瞧着,只觉得他踩下去的,便是她的心,碎至齑粉!
那张纸笺中,未被他踏脏的边角上,她绢瘦的字体隐隐可现,“浩原,所虑之事,终已决策……”
万念俱灰,感觉自己被一整个世界抛弃,所有的悲哀纷至踏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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