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电吃了一惊,问道:“你们碰上什么人了?,黑旋风轻轻一嘘,说道:“过后再谈,咱们先瞧热闹!”
年震山吃了大亏,无颜再留,便要告辞,马如龙不想令他大过难堪,说道:“年先生,你老远来到这儿,总得在礼成之后才走呀,俗语说得好,江湖上的汉子,‘不打不成相识’,你和孟者镖头的粱子已经揭过,大家也不必存有什么芥蒂了。今后我们镖行的人在江湖行走,还得你老兄卖给面子呢。”
年震山大感尴尬,走的话似乎显得自己气量太窄,不走的话又实在觉得难堪。正在踌躇之际,忽又听得外面有吵闹之声。但因礼堂内边也是闹哄哄的,不是仔细听的话,就听不见。
归伯奎出去一看,回来向师父悄悄禀告:“外面来了一个青袍老者,一个蒙古武士,说是要向老人家道贺,孟师弟不许他门进来,他门现在正在大吵,看样子孟师弟不许他们进来,他们就要动武了。”
孟霆怒道:“我和蒙古人从没交情,咱们的镖局也不会到蒙古保镖,用不着和他们套甚交情。”
震远镖局总镖头邓山君和大都名武师薛兆都是姜桂之性,心里想道:“金国目前虽然是在向蒙古求和,但这是在秘密进行的,还未成为事实,表面上蒙古和金国是敌国。我们得罪个把蒙古武士,谅也不会就闯出了什么大祸了?”于是同声说道:“孟者镖头,你不喜欢这两个客人,待我们给你挡驾。”
邓山君和薛兆都是一等一的功夫,孟霆马如龙等人料想他们可以应付的了。此时礼堂内面的宾客,还未知道外面闹事,马如龙不想张扬,弄得大惊小怪,在邓薛二人出去之后,便即说道:“吉时已届,孟老弟,你这就先金盆洗手罢。”其实原定的“吉时”(午时)早已过了。
一般的宾客听不见外面吵闹之声,具有深厚内功的孟霆却是听得见的。就在他要“金盆洗手”的时候,忽党外面突然静止下来,不禁大为诧异。要知继续吵闹不足为奇,突然静止,那就是暴风雨之前的预兆了。
果然心念未已,便听得大门“乓”的打开,邓、薛二人首先疾跑进来,高声叫道:“有贵客到!”
他们二人本来是准备出去打架的,如今竟自动跑回来充当“知客”即使是惯经风浪的孟霆,也不禁吃了一惊了!
众宾客更是大为惊诧,心里都在想道:“邓山君和薛兆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来的不知什么奢拦人物,竟令得他们如此慌张?”
就在人屏息以待之下,只见孟霆的长子盂铸已是陪着四个“贵客”走人礼堂,一脸孔很不自然的神气。
这四个“贵客”一出现,所有的人,包括主人孟霆在内,几乎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竟是金国的皇侄完颜豪和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蒙古喇嘛。
完颜豪以“贵公子”的身份,平日在京城里经常走马章台、寻欢作乐,许多人都认得他。和他并肩而进的那个蒙古喇嘛,众人虽不知道是谁,但见完颜豪对他神情恭谨,心中也已猜到几分了。
孟霆无可奈问,只好暂缓“金盆洗手”上前见礼,说道:“小王爷光临,教草民如何担当得起?”
完颜豪哈哈笑道:“蒙古的大国师龙象法王你还未曾认识吧,法王今日一到,听说你的镖局开张,他想见一见各方的英雄好汉,所以席未暇暖,就要我陪他来你的镖局啦!”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这个喇嘛,竟是刚到金京的蒙古国师!
一个完颜豪以“小王爷”的身份来到镖局已是极不寻常之事,作为金国上宾的龙象法王居然一入金京就来镖局,那就更稀奇了。
孟霆早就猜想来客必然大有来头,可还做梦也想不到竟是这两个人!
龙象法王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在和林,曾听过贵镖局的大名,今日难得适封孟者镖头的封刀大典,是以特来道贺。红花绿叶都是一家,贫僧和盂老镖头也都是同属武林一脉,孟老镖头你就不必拘礼了。”
孟霆本就不想向他行礼,趁势便道:“多谢法王抬举,真是给孟某脸上贴金了。请上坐吧。”抱拳一揖,毫不客气的就以普通的宾主之礼待他。
完颜豪很不高兴,暗自想道:“法王不屑和你一般见识,我可不能容你如此放肆。”他正要设法作弄盂霆,忽然看见人丛里的武林天骄檀羽冲!
檀羽冲是完颜豪的长辈,武功也是远远在他之上,完颜豪突然在人丛之中发现了他,不觉大吃一惊。
呈至内中的纠纷,完颜豪当然是不敢公开暴露的,他只好暂时装作不见,暗地盘算待会怎样应付武林天骄,心里想道:“檀羽冲不会无因而至,难道他竟预先知道我要到镖局不成?不过也说不定他和孟霆本来就是朋友?”完颜豪有了顾忌,一时间却是不敢为难孟霆了。
完颜豪又再想道:“今上对檀羽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只是他这一回来,我的爹爹恐怕是有如芒刺在背了。好在龙象法王在此,我不必怕他。他也总得给我爹爹几分面子吧?”
完颜豪仗着有龙象法王撑腰,胆气复壮,接着便对孟霆说道:“这两位朋友适才与令郎有点误会,待我替他们解释解释。”
和完颜豪、龙象法王一同进来的那个青袍老者和蒙古武士,别的人不认识,轰天雷和黑旋风、耿电他们却是认识的。青袍老者是秦龙飞新拜的师父萨怒穷,那个蒙古武士则是拖雷的随从卜钦罕。这两个人昨天才和他们在西山的秘魔岩交过手。
黑旋风悄悄和耿电说道:“看来这次我是要避难也避不成了。”原来他们在途中碰上青袍老者和那蒙古武士,虽说他们已经改容易貌,青袍老者还是起了疑心,是以他们一路追踪,追到了震远镖局,同时叫人回去禀告完颜豪和龙象法王。
黑旋风和轰天雷先到,守门的孟铸早已得到耿电的交待,听他们说得言语相符,马上就放他们进来,接着追踪而来,后来才到的萨怒穷和卜钦罕,孟铸可就不肯随便放他们进去了。
幸亏他们正在争吵之际,一方面是龙象法王与完颜豪已到临,一方面是邓山君和薛兆从里面出来,孟铸这才没有和他们动手,否则这个亏可就要吃得大了。
完颜豪先替他们介绍,说道:“这位是家父特地从塞外礼聘来京的高人萨怒穷萨老先生,这位是蒙古大汗的金帐武士卜钦罕!”萨怒穷哈哈笑道:“高人二字不敢当,我只是个山野鄙夫而已。令郎刚才还不敢相信我是王府的人呢!”
群豪听了这两人的来历,不觉又是一惊。要知萨怒穷虽然罕到中原,但却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名震西北的一个大魔头,中原的武林人士听过他的名字的自也不少;至于金帐武士则更是许多人耳熟能详的了。“金帐武士”是成吉思汗赐给国内勇士的封号,整个蒙古汗国只有一十八名“金帐武士”尊贵无比。稍为留心蒙古国情的人都知道的。即使完颜豪和龙象法王没有来,只是他们两人出现,亦已足以轰动全场了。
孟铸忍住了气,说道:“当时小王爷还没来到,你们一无王府公文,二无熟人带行,我怎能轻易相信你们的话?”
孟霆喝道:“多说什么,还不陪罪!”
完颜豪哈哈一笑,大刺刺的说道:“不知不罪,一点小小的误会,讲明白了也就算了,孟老镖头不必责怪令郎。不过有件事情,却是须得请老镖头包涵包涵。”
孟霆说道:“小王爷有甚吩咐,直说就是。”
完颜豪道:“萨先生,你来说吧。”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孟老镖头,我想在你的客人之中,找两位朋友。”
孟霆道:“不知萨先生我的是那两位?”
青袍老者说道:“一位是绰号黑旋风的风天扬,一个是绰号轰天雷的凌铁威。”
这两个名字一说出来,满堂宾客又是大吃一惊,心中俱是想道:“原来他们不是给孟霆贺喜来的,是为了捉拿钦犯来的。”
盂霆心情紧张,面色却丝毫不露,淡淡说道:“萨先生,你找错地方了。我今日请的客人,并无姓风和姓凌的在内。”
青袍老者道:“我亲眼看见他门到你这里来的。”
孟霆说道:“恐怕你是认错人了吧?”
完颜豪已是等得甚不耐烦,便即说道:“是不是认错人,你让他们一搜,不就立刻可知真假了么?”
盂霆怒火中烧,心里想道:“我若让你公然侮辱我的宾客,我今后还能有脸见人吗?”但俗语有云:“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头”孟霆倘若拒绝他们搜查、认人的话,只怕马上就大祸临头,饶是孟霆经过无数大风大浪,这一来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在气氛十分紧张之际,忽听得一个人冷冷说道:“萨怒穷,我在这里,你不用找了。”走出来的正是武林天骄。
萨怒穷进来的时候没有完颜豪那样留心注意,直到武林天骄走了出来,他才发现。这一发现令他心胆俱寒,原来他在二十年前,就是由于败在武林天骄手下,这才被迫消声匿迹,过了二十年之久,方才出山的。虽然他业已练成毒掌功夫,自付还不是武林天骄的对手。
武林天骄走了出来,完颜豪当然是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当下只好上前行礼,说道:“檀贝子,你几时回来的?我爹爹可正在想念你呢。”
檀羽冲淡淡说道:“我的贝子不是早已有人继承了么?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小王爷,你这样多礼,我可担当不起。”
当年檀羽冲出走之后,他的叔父檀道雄奏请金主完颜亮,把世袭贝子的名位让给他自己的儿子檀世英继承,这件事情是得到完颜豪的父亲完颜长之的支持方才成功的。檀羽冲旧事重提,完颜豪不禁面上一红,说道:“当今皇上,也还是在想念你的。你这次回来,定是上邀圣眷,世袭贝子,何足稀奇,皇上另外给你封王,那也是意料中事!”
檀羽冲冷笑说道:“我若是贪图富贵,当年也不必离开京城了。你要我人朝面圣,或者去见你的爷爷,这些事情暂且缓谈,我现在是以武林中人的身份,来到虎威镖局,做孟老镖头的客人的。萨先生找我的事情,我待先和他有个交待!”
萨怒穷又惊又气,心里想道:“你这分明是恃强欺我,硬把事情搅到自己身上。”但也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檀贝子,我找的朋友可不是你啊!”檀羽冲绷着脸说道:“二十年前,咱们就有过‘交情’的了,你不承认我是你的老朋友么?”
萨怒穷忍气说道:“是,是。多蒙贝子抬举,把我当作朋友,我可不敢高攀。不过我现在我的是另外两位朋友。”
檀羽冲道:“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他们是何等佯人?”
萨怒穷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檀贝子,你没听见?”
檀羽冲淡淡说道:“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萨怒穷只得忍气吞声,再次说道:“一个是绰号黑旋风的风天扬,一个是绰号轰天雷的凌铁威。都是二十来岁年纪,凌铁威长得黑些,象是个乡下干庄稼活的小子。”
檀羽冲道:“我一直在这里,从没见过你说的这两个人。”
萨怒穷道:“或许他们已经乔装打扮,瞒过了檀贝子的眼。”
檀羽冲道:“你找他们干嘛?”
萨努穷把眼睛望着完颜豪,不敢马上回答,完颜豪陪笑说道:“实不相瞒,这两个人乃朝廷所要缉拿的钦犯。”
檀羽冲道:“虎威镖局在大都也开了十年了,他们做这样大的镖行生意,你以为他们敢窝藏钦犯么?”
孟霆忙道:“萨先生别开玩笑,孟某今日正要闭门封刀,如何能有这样天大的胆子,胆敢窝藏钦犯?”
完颜豪道:“我不是说你窝藏钦犯,我是恐怕这两个人瞒着你混进来,借你虎威镖局这块金漆招牌庇护,所以我才请你让萨先生搜一搜。”
檀羽冲蓦地板起脸孔,说道:“小王爷,这里是镖局,可不是衙门!”
完颜豪道:“檀贝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檀羽冲道:“今天是孟老镖头的喜庆日子,你们却来搜查客人,是要把他的镖局当作办案的衙门了?哼哼,我是孟老镖头的客人,你不给主人的面子,也就是有意和我为难了!”
完颜豪道。“檀贝子,你别误会”话犹未了,檀羽冲已是截断他的话,接着说道:“没什么误会,我问你,你到底是来向孟老镖头道贺的还是来办案的?”
完颜豪道:“我是有心来贺喜的,不过”
檀羽冲道:“没有什么‘不过的’了,在这里的都是武林朋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到这里就该守武林规矩,你要办案,待这里的喜事过了,走出这座镖局的大门,你再办吧!”
完颜豪道:“这个,这个”
檀羽冲冷笑道:“什么这个那个?在你的眼中,大概我也是钦犯吧?你不如押我回去,总抵得过捉那两个人吧?”
完颜豪满面通红,说道:“檀贝子言重了,小侄那里敢有这个存心?”心里则在想道:“若然先帝还在,岂能容你重回大都,你本来就是钦犯!”
原来金国现在的皇帝完颜雍,乃是以旁支继承“大统”的,完颜亮荒淫无道,失尽民心,兵败瓜州之后,被部下所杀,完颜雍笼络宗室亲王和统兵的大将,方始得登宝座。檀羽冲是最早反对完颜亮的一个人,他虽然没有参加拥立完颜雍之事,但对完颜雍来说,完颜亮的被推翻,檀羽冲也有一份间接的“功劳”的。故此完颜雍对檀羽冲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什么恶感。檀羽冲的“背叛皇室”的罪名,在完颜雍登位之后,也早已取消了。完颜豪就正是因为这个原故,不能不对檀羽冲讨好的。(当然为了怕吃眼前亏,也是他要讨好檀羽冲的一个原因。)
萨怒穷最害怕的人本来就是檀羽冲,此时见完颜豪也不敢替他敝主,心里更是慌了。只得自打圆场,说道。“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黑旋风和轰天雷,其实我也不敢断定。只是我觉得有点相似罢了。看错人也是有的。孟老镖头,我这一来吵扰了你,实在不好意思。我在这厢向你陪罪啦。”
孟霆说道:“萨先生,你这样说小老儿可是担当不起。我但求能够过得个安乐的晚年,这就要拜萨先生之所赐了。”他这话对萨怒穷暗藏讥讽,但萨怒穷也只好当作不知了。
檀羽冲也不想做得过份,当下见好收篷,便即哈哈一笑,说道:“好啦,如今雨过天晴,咱们同庆贺孟老镖头的封刀大典,大家可别煞风景啦。”
不料檀羽冲想要“见好收篷”却还有一个人不肯放过他。
这个人是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
龙象法王哈哈一笑,走上前来,说道:“小王爷,这位檀贝子你怎么不给贫道引见引见?”
完颜豪笑道:“我以为你们是早就相识的了。”
龙象法王哈哈笑道:“武林天骄的大名我是闻名已久的了。听说檀贝于是金国第一高手,今日得见,何幸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