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石见她问也不问就拒绝,着恼道:“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不许胡闹!”
桐娘见丈夫说话硬邦邦的,怕再把事情搅黄了,赶忙柔声解释“那周善存嫂子替你瞧过,还不错的,你别急,且细细想一想再说。”
黄蝉只是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桐娘以为她是年纪轻脸皮薄,不好意思,因而继续说道:“周善存家里瞧着家境还算不错,不仅自己在禁卫军里供职,且祖上还留了宅子和一些田产,家里也是丫头婆子的使唤着,你这一过去就是正经奶奶。”笑了笑“况且他在你哥哥手下供职,断断不敢欺负了你去。”
黄蝉“哧”的一声冷笑“前头死了老婆的鳏夫,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嫂嫂真是做得一门好亲事!”
桐娘有些下不来台,心下腹诽,——你自己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难道还指望没娶过亲的公子哥来求婚?可今儿不是跟小姑子怄气的,还是把亲事说成要紧,缓了缓“他家里虽然有个小的,却是女儿,将来大了,也不过是多添一份嫁妆的事。”
“嫂嫂真是打得好算盘。”黄蝉的嘴角一向伶俐,讥讽道:“照这么说,刘姨娘养的娇姐儿,在嫂嫂眼里,也不过是多添一份嫁妆的事咯?”
桐娘本是为她着想说的体己话,不想她却反过来噎自己,不免上了气性儿,只是不便和小姑子拌嘴,转而看向丈夫“大石,你觉得这门亲事可还好?不然把娘叫来,让她老人机参详参详。”
说着,便出门去寻了婆婆李氏过来。
“周善存?”李妈妈想了想“就是上次年节过来送礼的那个吧?我瞧着,人挺老实敦厚的,也有礼,像是一个会知疼着热的人。”看向儿媳“前头留了一个女儿?既然不是儿子,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黄大石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黄蝉见母亲、哥哥和嫂嫂串通一气,三言两语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不由急了,大叫道:“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你们做不得我的主!想随随便便把我嫁了人,门儿都没有!”
李妈妈气道:“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桐娘柔声劝道:“大妹妹到底哪里不满意?且说出来。”又道:“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要嫁了大妹妹,实在是挑了又挑的。想那周善存在你哥哥收下做事,天天见着,并不是那种不知根基的,好不好的,你还信不过自己哥哥吗?”
黄大石接着妻子的话头“人是不错。”
桐娘还劝“大妹妹坐下,先喝一碗茶消消气再说。”
黄蝉见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根本不顾自己意愿,不由又是气又是恼,还有一腔说不出的委屈。显见得哥哥被嫂嫂哄着迷了心窍,亲妹子也不管了,越看越是可恨,气得朝着桐娘哭道:“你莫得意,自以为说什么哥哥都听你的!却不知,哥哥心里一直装着的”不便提起顾莲的名字,只道:“他心里装着的是我那姐姐,不是你!”
“啪”的一声,桐娘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
姐姐?小姑子哪里有姐姐?不就是,那曾经寄养在黄家的九堂妹么?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丈夫,——难道他真的喜欢小堂妹?所以他不是不解风情、性子木讷,而是一早就心有所属?
桐娘连着喘了两口气,笑容破碎。
李妈妈却是怔住了,看了蝉丫半晌,方才喃喃道:“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
黄大石则是涨红了脸,——多年以前的那点少年心事被妹妹翻出来,且在妻子面前揭穿,不由羞恼交加,扬起了手,高高悬在半空却落不下去。
黄蝉只顾自己和哥哥拌嘴,全不顾嫂嫂心里感受,将身板一挺,哭得更凶“你打呀!打呀!当年不就为她打了我一巴掌吗?”
其实认真说起来,黄大石早年的确想过要娶顾莲,一则彼此从小青梅竹马,肯定是有感情的;二则顾莲容貌出挑,比那些懵懵懂懂的村姑瞧着好看多了;三则顾莲身体里住着成熟的灵魂,自然比同龄女子大方懂事。
当年黄大石青涩年少、情窦初开,对着一个出挑的少女有些爱慕,再平常不过,但顾莲后来回了顾家,便就知道这份心思无望了。
再后来,她又嫁给了叶东海。
黄大石本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虽然惋惜自己娶不到她,但大多时候都拿她当妹妹看的,当然由衷的祝福妹妹嫁得好,日子过得和美。
那一腔少年心事早就慢慢淡忘了。
这些年来,一直对顾莲忠心耿耿,除了早年的淡淡心思以外,更多的是十几年相处亲情的缘故,——自家妹子,有事能不帮她出头么?
倘若黄大石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三言两语也就化解了。
偏他不是,不仅没有丝毫解释的话,反而和妹妹发起脾气来,兄妹两人箭拔弩张的样子,简直把事情越描越黑。
桐娘看着丈夫,见他被妹妹说破心思恼羞成怒,甚至要打人,不由脸心下一酸,有一种被人蒙了多年在鼓里的感觉。再想到当初,九堂妹帮忙在其中周旋,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还是李妈妈先醒过神来,朝儿媳劝道:“别听你大妹妹胡说!那会儿因为九小姐漂亮懂事,不只是大石,我和你公爹也多喜欢她一些,所以蝉丫这个死丫头心里妒忌,有的没的编排出这些浑话!”
桐娘勉力笑了笑“玩笑话,我不会当真的。”反倒安慰婆婆,给丈夫找台阶下“况且九妹妹的确十分出挑,换做谁,也没道理不喜欢她的。当初她来家,虽然没住多长日子,可是脾气好、说话软和,我们姐妹相处的很好。”
李妈妈一向觉得这个儿媳大方懂事,在顾家虽然是庶出,可是放到黄家却是有些高攀的,要不是继子这几年挣了军功,混了官职,哪里配得上人家?别的且不说,单说这模样儿和人品,就是没得挑了。
加上自己又是做继婆婆的,她还这般礼数周到,可见官宦人家的千金就是不一样,不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尖酸刻薄、目无尊长,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眼下见儿媳自己化解尴尬,赶忙附和“我嘴笨,还是你说得更在理。”
而对于桐娘来说,这个婆婆本身老实绵软,又是继室,从来没有故意拿捏苛刻过自己,实在算得上是做儿媳的福气。加上丈夫待自己也很好,——虽然为人有些木讷,不爱说笑,但总比那些沾花惹草的要强,而且他如今是有官阶的人,配自己一个没落官宦家的庶出女儿,也不算辱没了。
所以一直都是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直到今天
哎,也罢了。
不说九堂妹本来是个出挑心善的,只说当初她还帮了自己许多,加上她人都已经死了,还去计较丈夫当年的一点心思做什么?倒是小姑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着实叫人头疼,为着她在家,隔三差五就要吵闹一回。
心下打定主意,还是早点把人嫁了出去省事。
因而面上不动声色,反倒劝婆婆领着小姑子回去歇息,这边又劝丈夫“大妹妹到底年轻、不懂事,咱们可不能由着她,把大好的将来给耽误了。”不停的吹耳边风“现如今大妹妹还青春年少,要一拖再拖,年纪大了,再想说好亲事就更急不容易,我看这门亲事还是早点定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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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想好了两个名字。”徐离将一张纸递到顾莲面前,上面是他的亲笔字迹,徐家对子女的学识才艺都有教导,皇帝的字写得十分不错,刚进有力、骨骼毅然,很有他的几分性子,上面写着“峥嵘”二字。
“峥?嵘?”顾莲轻轻念了一遍。
“对,就叫峥哥儿和嵘哥儿。”徐离微笑,——早点起了大名,也是怕儿子养不住夭折的意思,当然了,这话不能跟神经敏感的顾莲提起。只是笑着解释“峥嵘,希望他们长像山峰一样高峻不凡,心胸宽阔空远,长大了都各自有所作为。”
“嗯。”顾莲点头“寓意挺好的。”但是语气一凝“不过两个哥儿都瘦弱,往常乡野里常说贱名好养活,我给他们起了两个乳名,是你从前说过的。”
看着挨着睡在身边儿子,先摸了摸二皇子“他要大一些,就叫小豹子。”又满腹心酸难受,摸了摸小皇子“他就叫小狼,虽然瘦,可是”眼泪扑哧扑哧掉了下来“瘦得精神,就像那些山林间的小狼一样,生命力顽强着呢。”
说起这段闺房密语,徐离先是一怔,继而安抚她道:“这个名字挺好的,让人一听着,就知道是两个不老实的小家伙。”拍了拍她的肩“别哭了,你还在月子里呢。”又缓和气氛一笑“当初咱们不是说好,还要给他们再生一个妹妹小月亮么?”
“我听见了!”麒麟从外面跑了进来,欢喜道:“母妃还要再生一个小妹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在我有豹子和小狼两个兄弟,陪我玩儿。等以后有了妹妹,我们三个哥哥去给她掐花儿,一次就是三朵啦。”
顾莲泪如雨下。
麒麟偏着小脑袋看她,问道:“母妃你不高兴么?为什么哭?”
“不是。”顾莲伸手搂着他,哽咽道:“我们的麒麟真是一个好哥哥,母妃只是太高兴了。”觉得儿子这话口彩很好,连连点头“母妃等着,等着麒麟和小豹子、小狼一起长大,给妹妹小月亮掐花儿戴。”
麒麟伸出小手跟母亲拉钩,稚声稚气“母妃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啦。”
接下来的几天,照顾小皇子的乳娘有时候挤了喂一些,有时候尝试直接喂,第四天上头,惊喜万分的跑进来回禀“小皇子肯吸奶了。”
“当真?”顾莲不是头一次生孩子了,恢复的很好,当即过去看望小儿子,虽然还是瘦巴巴的,到底比前几天光洁了一丁点儿。况且做母亲的,肯定会把孩子的情况往好的方面想,高兴的点了点头,朝那乳娘问道:“吃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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