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饶家这个名叫阿邵的女婿,这两年从饶翁他们这里倒腾了不少玉米到自家所在的小镇上,赚取一些差价,利润虽然算不得十分丰厚,却也经不住他这一年到头不停歇地来回搬。
存了些钱以后,他便打算把一家老小从镇上挪到县城,这两日过来,便总与饶翁他们说这个事。
她二人做好了饭菜端进去的时候,便听到那阿邵正与饶大郎说话。
“……趁这罗县令还在任上,兄嫂也该早作打算,脱了这佃户的身份,要么置些地,要么搬到城里去,到时候我们两家人相互扶持,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饶大嫂垂了垂眼,只管帮他们把吃食摆到桌面上,纵使心中有千头万绪,口中却是一言不发。
趁那罗县令还在他们常乐县的时候,脱了这佃户身份,这件事他们家又如何没有想过。
只是就凭他们手里头这几个钱,根本也买不着土地,一般人家若非遇着天灾人祸,穷到活不下去了,谁人愿意卖地。自从这罗县令来了以后,乡下那些农人的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了不少,于是就更没有人愿意卖地了,地价也比从前高出不少。
别说买地,就是常乐县城中的一个黄泥小院,也要花费不少钱财才能买得。
买下那一个小院以后,他们一家老小住在城中,吃穿用度样样都要花钱去买,年景好的时候倒也不怕,万一遇到上回像高昌国那样的,粮价猛涨……
阿邵并不怕这些,他家有好几个兄弟在乡下种地,只他一个人过继到镇上叔父家,成为了商籍。
他那叔父没有子嗣,当初过继的时候,阿邵那些兄弟没有一个人肯去,最后选了阿邵,他的父母兄弟心中对他有亏欠,阿邵一家在城里若是活不下去,兄弟们定不会眼睁睁看他们饿死。
饶家却没有那样的底气,饶翁便只得一儿一女,儿子这边若是没了活路,难道一家老小便要全靠女儿接济?
毕竟这也不是一二日的事情……
“怎的这两日进城的商贾这般多?”
饶翁原本坐在屋中磨针,这时候见她们把饭食端上来了,便从炕头上舀了两瓢热水洗手,洗完手出去倒水的时候,他便看到距离他家不远处的那条官道上,成群结队的商贾正往常乐县城的方向走去。
“有甚稀奇,八成更是去买针的。”饶阿婆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
“比往常多出许多?”饶翁那个被人唤作阿邵的女婿这时候也走到门外去看了看。
“比前些时日多了一半不止。”饶翁对阿邵说道。
自从常乐县中那针坊办起来以后,到他们这里来买针的人就络绎不绝,饶翁有事没事就要往官道上看几眼,看看那些人穿的是甚样式的衣服,是骑马的还是骑骆驼的。
“瞅着不像是附近这一片的。”阿邵眯眼观察了片刻之后,说道:“倒像是关外来的胡商。”
“不能吧,今年高昌国那边都打仗了,竟还有胡商敢来?”饶大郎在屋中接话。
“你出来看看嘛。”阿邵喊他出来看。
“热饭热菜的放着不吃,又到外面去看什么,那些胡商整日来来去去的,有甚好看。”饶阿婆又在那里念叨,她念叨归念叨,家里这些个老老小小却没有一个听她的,一个个都跑到院子外头看究竟去了,只余下一个嘴馋的小孙儿,围着饭桌不舍得走。
“我昨日便觉进城的胡商比先前多了不少,还当是又来了一拨高昌商贾,不曾想今日竟还有这般多。”
“可是从高昌那边过来的?”
“不知。”
饶翁当即他儿子进屋去打了一桶热水,又叫女婿抱上几个粗陶碗,这便往官道那边去了。
饶翁几人行到官道边,从木桶中打出热水请这些过路的胡商饮用,有些胡商不肯饮,有些胡商饮了。
这大冷的天,在外面行路,寒风一吹就是一整天,这时候能有一碗热水自然是好的,只是有些人信不过他们,所以不肯饮而已。
饶翁与那些胡商搭话,问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怎的这两日去往常乐县方向的商贾这般多。
其中有一个胡商会说汉话,只是口音与常乐县当地的口音很是不同,这人告诉饶翁几人:
“我们几个龟兹人,前面还有一群焉耆人,都是来买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