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加起来恁多人口都养活了,还差他这一个?
“阿姊,你这手头上钱帛可够?”这一日,罗用问罗二娘道。
罗二娘那羊绒作坊招了那么多人,又要吃饭又要发工钱的,每个月都要支出一大笔钱帛,再加上她自打办起这个羊绒作坊以后,又收购了不少羊绒,这也是一大笔钱。
偏偏今年又没有多少胡商来他们这里,她那羊绒作坊眼下可是光生产不卖货,这时间一长,就怕资金链要断了。
“无碍,至少也能再撑个一年半载的,你无需替我忧心。”二娘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来吃。
“可是从那凉州城运来?”罗用问她。
“并非。”罗二娘咽下一口茶水,摆手道:“从那凉州城运来,一路上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不合算。”
“那你的钱帛是从何处而来?”罗用有些好奇了,他还以为自家阿姊手里若是没钱了,肯定就要从凉州城那边弄来,难不成她还能有别的什么渠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罗二娘笑了笑,对罗用说道:“今年因为高昌那边的战事,阻了商道,西域的胡商便都不来了。”
“这我知道啊。”罗用接话道。
“这商道一阻,不仅是咱们这里的日子不好过,敦煌那边好些胡商都没了货源,今年便没有买卖可做了。”罗二娘又道。
“那又如何?”罗用这时候心里隐隐也是有些明白了。
“河西这地方便是这般,饥一年饱一年的,敦煌那边有几个胡商打算去长安城做买卖,听闻那长安城十分富庶,长安人个个出手阔绰,而且还十分安稳太平。”罗二娘说着又喝了一口茶水:“他们打算跟我买一批羊绒毛衣裤带去长安城,价钱都说好了。”
“从凉州城那边出货?”罗用笑问。
“正是。”罗二娘笑着说道:“我说让他们直接把钱帛给我,然后我再与他们写封信件,到时候凭那信件直接在凉州城那边取货,他们却不信我,死活要我派个管事与他们一道过去,这两日正商议着呢。”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罗用问她。
“他们若是实在不肯,我便也只好安排一个管事与他们一起去,从这边现拿的钱帛,总比巴巴从凉州城那边运来钱帛省时省力。”罗二娘回答说。
“这件事,说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罗用笑道。
“你有什么办法?”罗二娘问他。
“那些胡商不肯信你,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你们之间却了一个让人放心的信物。”罗用言道。
“你手头上可有什么物什可以充作信物?”罗二娘笑着说:“竹签子可不行。”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屋拿给你看。”罗用说着,把手里那块没吃完的撒子放回盘子里,又拿起桌面上的一块布巾擦了擦手,然后就拿东西去了。
片刻之后。
“……这是甚啊?”罗二娘拿着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照了又照。
这珠子怎的这般透亮?透得像是一点杂质也无。
那里面那个红红的物什是甚啊?这是怎么放进去的?
“这些你先用着,不够我那里还有。”罗用拿起筷子,从桌面上的一个盘子里夹了一块卤鸡肝来吃。
罗二娘昨日与人买了几只鸡,今日一早便都杀了,与羊绒作坊那些小娘子们炖汤喝,鸡心鸡胗鸡肠子便都炒了,给作坊里的管事们加了个菜,唯独留下了这鸡肝。
罗用爱吃鸡肝,在二十一世纪那时候他就很爱吃,奈何那时候的鸡吃多了激素和抗生素,肝脏又是解毒的脏器,他也不大敢吃。
此刻摆在他眼前这一盘,可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走地鸡的鸡肝啊……
“……你怎的不说话,我问你这物什哪里来的?”罗二娘问道。
“机缘巧合得来的,阿姊你就莫再问了,就说要不要吧?”罗用说。
“要,怎的不要。”罗二娘连忙就把东西给收起来了。
就这些个珠子,别人想仿还仿不来,用它们作为买卖羊绒毛衣裤的信物,也是放心得很,不过……
“你这珠子,别人没有吧?”罗二娘确认道。
“应是没有的。”还有没有其他穿越者这件事,罗用还真保证不了,不过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应该是很小很小的。
“那我就用它了。”这般稀罕的物什,别人若是果真还能拿出来许多,还到她的羊绒作坊去换了羊绒毛衣裤,那她也认了。
“你说那些人若是昧了我的珠子可如何是好?”万一那些胡商直接拿着这些珠子去了长安城,根本不去凉州城提货呢?
“那你便把这珠子的价钱定高些。”罗用给她出主意:
“这个红色的,就代表五十套羊绒毛衣裤,这个绿色的,便是一百套,还有这个黄色,就是一千双袜子,你看这还有双色的,三色的……”
罗用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想象,以后这些唐朝人炫富的时候,就可以从腰间摸出一颗玻璃弹珠——
“哇塞!紫色珠子!这可是一千套羊绒毛衣裤!”
“这有什么,你看我的。”
“什么!你手里竟然有双色珠子。”
“哼,少见多怪。”
“天呐!三色!人生在世,得见三色珠一次,真是死而无憾!”
说实话罗用一点都不担心有人昧了珠子不去提货,这种玻璃弹珠他手里头还有的是。
小时候他跟邻居那些小孩玩弹珠,总赢总赢,赢了十几个铁皮饼干盒,叠起来都有半人高,他这个人又恋旧又心疼东西,当初离开老家四处游荡的时候,便都带上了,这会儿都在空间里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