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印未结完,林玄言忽然疾呼。他猛然揽住了陆嘉静的身子往后一撤。陆嘉静娇呼了一声,手中莲花破碎,她还未来得及训斥林玄言,便看见眼前的土地里,极其雷厉风行地炸开了土屑碎石,几根宛如虬龙盘根错结的根系破土而出。毫无征兆。如果刚才撤得稍晚一些,那很有可能便已经被制住了,陆嘉静心有余悸,重新审视这颗似乎有生命的巨树。
“陆姑娘,你先退后。”林玄言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跺脚,他手中无剑,一身剑气却激射而出。他猛一蓄力,身子骤然射出,剑意随即喷薄而起,如漫天流霜肆意飘零切斩。
落叶纷纷凋零,在半空之中被斩成齑粉。林玄言犹如白鸟夜行,穿梭其间,织起密密的光影。眨眼之间,参天古树的一半叶子都被尽数斩下,露出了光滑干枯的枝干。
陆嘉静抬头一望,顿觉毛骨悚然。没有了树叶的遮蔽,那枝干深处一只只白色发光的眼睛便显露了出来,林玄言身子陡转,最后一道剑意直扎大树的躯干。哗哗的声音漫天响起,那些栖息在树上的蝙蝠纷纷振翅而飞,满天都是喧哗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树的躯干如开膛破肚般向两边打开。林玄言忽有种警觉,他身子连连后退,目光死死盯着那开眼一般打开的躯壳。陆嘉静双手皆印,一道金色的莲花道光护住了两人的身子,而四周妖风顿起,却也不能让金色莲花动摇丝毫。
陆嘉静心中叹惋,若是自己全盛时期,金莲一绽,千里之间的邪祟之气都得破碎,可惜那偷换山水般的神通,如今离自己也遥不可及。林玄言心中也是遗憾。若是此刻有一剑在手,何必如此谨慎。那棵巨木树叶纷纷凋零。土壤塌陷,巨木忽然沉了下去。
林玄言低头一望,脚下湿重的土壤此刻竟如流动的沙子,周围的巨木纷纷沦陷,无数藤蔓从地底伸出,上面还缠带着淡紫色的花。金色莲花随波逐流,竟然不受控制地深入那巨木的躯干的躯干之中。想要抽身为时已晚。
只是下一秒,眼前便豁然开朗。两人面面相觑,皆瞠目结舌。那巨木不是通往何处的通道,而眼前居然高高耸立起了一道恢弘的青色拱门。拱门之上无甚雕饰,而其间尽显苍然古意。拱门之上刻有几个极其生僻而古怪的字。
而转头望去,身后竟是万里黄沙,已经没有了退路。林玄言看了一眼陆嘉静,征询意见。陆嘉静决然道:“此次北域之行,本就意在磨砺,若一意躲避退让,实在有违道心。”
林玄言会心一笑。两人并肩走入了那道拱门之中,脚刚一踏入,拱门便沉入了地底。稀稀落落的城堡建筑,巍峨高树,山川崖岭尽数显露。即使两人见识颇广也不由被摄住了心神。
眼前升起的,仿佛是一座失落了许久的古老文明。俞小塘最近总是郁郁寡欢的。从前她练剑进步很慢,但是总是很刻苦,而如今她练剑进步极快,却连剑都懒得拿一下了。
她越来越喜欢拖着下巴坐在屋脊上看月亮,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平日里许多杂务便都由赵念包揽了,一直沉默寡言的他竟开始喜欢说话了。
便时不时陪俞小塘看书下棋解闷,而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却总是来找俞小塘,他是摧云城的钟华,那日被俞小塘一剑败去的天才,但是每次都被俞小塘几剑被打发下山了,他便干脆在山下住下了,弄得她都不愿意下山走走了,心情便更是阴郁。
而自那天回来起,裴语涵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半个月足不出户,而忽然有一日,碧落宫的一直垂着的竹帘忽然卷了起来,那碧落宫后的石泉边也叠放起了整洁的衣物。
佳人如璧,在清澈温润的泉水中荡涤身子,洗清尘念,长睫覆眼的清丽容颜上氤氲水气,秀美婉约,丽色逼人。
她披上衣袍,系上罗带,一根簪子斜插在绾起的发髻上,古色古香。她来到剑坪的石柱前踮起足尖眺望,寒宫清清冷冷。
她想去看一下小塘和赵念,但是终于没有迈步,最后,她在桌案上留了一封信。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把小塘和赵念借走暂住,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她又留了一封信,那封信在古琴的琴腹里,她相信,如果师父回来,就一定能看到这封信。长风沾袖,衣襟带雪。她站在古台之上,大袖飘摇。一柄剑忽然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嗡嗡颤鸣,响个不停。那是羡鱼。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子若归幽泉,那便泉下知。白衣剑仙看着那柄古剑,凄然一笑,喃喃自语。